“怎么了？阿姨，出什么事了？”

老妇胸口不断起伏着，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泪如雨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喊道。

“俺的儿子！俺的儿子啊——呜呜呜……”

洛瑶和黄月灵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阿姨，你别吓我们！”洛瑶追问着，慌了神。

在洛瑶的安抚下，老妇终于稳住了呼吸，一边擦着止不住的眼泪，一边回答道：

“老祖宗给俺托梦了……他、他们说……说俺儿子犯了大忌，损了阴德，阎罗王要招他下去赎罪，以免祸害后代，老祖宗也帮不了娃娃了……我可怜的娃啊……让娘先走，娘去问问那阎罗王，为何招俺儿子！要还什么债便让俺这老婆娘去还吧……造了孽啊，究竟是为啥子啊……”

说着说着，那老妇又泣不成声起来。

洛瑶和黄月灵面面相觑，心知肚明，却张不开口来安慰老妇。

是啊，造了孽了，洛瑶当然清楚不过，为何胖子损了阴德。

胖子干的是盗墓的勾当，得罪的是地底下的人，偷的是鬼财，如何能不损阴德呢？

没事便罢了，有事，只当做是报应……

老祖宗也不愿相救，谁又能保全胖子性命呢？

洛瑶红了眼框，只觉着自个没用，空有什么神女名号，有至尊宝物又如何，救的了谁的性命？

“阿姨，别急，兴许只是噩梦而已，我们好好看着胖子，说不准明天就醒过来了！”黄月灵说着，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欺骗老妇人，欺骗自己。

胖子会醒过来吗？没人能做保证。

洛瑶执意独自转身出了门，继续守在了胖子身旁，时不时探着胖子的鼻息，黄月灵和明辰留在了大堂陪着老妇。

天快亮了，胖子的呼吸似乎越来越薄弱，洛瑶放在胖子鼻下的手指快要感觉不到气息了，洛瑶除了等在原处，竟无能为力。

她什么都做不到，真是个废物。

心里冒出的想法，眼前就快要归去的好友，让她难过极了，仍由眼泪滴下也不愿去擦。

终于……天大亮，胖子没了呼吸。

洛瑶不停叫着身前躺着的大块头——

“你醒醒！醒醒！你给我起来！起来啊！别睡了……胖子，你起来，起来行不行？”

一遍遍的喊着，轻轻的摇晃他的肩膀，再到用尽全身力气去摇晃他的身体——洛瑶不敢认清自己这是多此一举。

胖子，已经死了。

是真的死了，没呼吸了，没心跳了，再没希望了！

洛瑶终于筋疲力尽，小七的魂飞魄散，胖子的死，让她终于撑不下去了，跌在地上放声大哭，声音传进大堂，明辰追出来二话不说紧紧搂住了洛瑶的肩膀，紧皱着眉头，说不出话来……只能这样无声地安慰着洛瑶。

而里头的黄月灵，也似乎被抽空了气力，脸色苍白地望着大门。

老妇一遍遍喊着阎罗王还她儿子！

还她儿子！

一声声撕心裂肺，终于……声嘶力竭的她无力地垂着头。

仿佛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再怎么喊，就算喊穿了嗓子，也喊不回儿子的魂儿了……

回不来了……

次日，洛瑶三人凑齐了几千块钱，给胖子置办了后事，张家老屋门外挂上了白绳，灵堂正摆在了大厅，破旧的木桌上立着胖子还年轻时的照片，却是黑白色的，案上还有一个香炉，插着三只冉冉升起烟雾的香，两旁有两只快烧尽了的大白蜡烛。

风从外头吹进来，吹散了烟雾，吹飞了白色飘带。

按村子里的习俗，胖子已死，须得抬着棺材去巡村做法，哭丧悼念，巡完了村子再放到灵堂让家人守上七天，方可下葬。

灵堂是刚布置好的，老宅却是死一片的沉寂，唯有村头，一只哭丧队伍慢慢地往村子里走。

最前头的黄月灵替早已哭的虚脱了的张家老太抱着胖子的灵像，那老太太则是由洛瑶扶着，一步步挪着脚步。

三步一摇铃铛，五步一散冥币，明辰就在棺材旁，一身白衣，撒着手中的白纸钱，摇着铃铛，一步步地带着队伍往前走。

队伍中偶尔传来的哭声宛如重复播放，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点温度，冷冰冰的。

哭丧的是领近村雇过来的，村里的族亲没有一个愿意参加。

胖子就这么，冷冰冰地进了灵堂，盖了棺盖……

四人轮流守灵，没有过多的言语，更没有笑声，没有任何人来叨扰，除了李樱每天带些吃的过来，无人问津。

七天，就再无声无息中度过了。

仿佛昨日，还在跟胖子嬉笑打闹，今日再见，却只有一张黑白色的照片。

第七夜，张家老太执意要一个人守夜，说是要跟胖子说说以前的事。

洛瑶虽然放心不下，但是三人也不愿去打扰了他们母女唯一独处的机会，毕竟明日天一亮，胖子就要下葬入土了。

三人达成共识，便离开了灵堂。

老太太坐在棺材边上，手中一张张钱纸往火盆里丢去，火苗冉冉，冥币一张张化作灰。

老太扯着干裂的嘴唇笑着，仿佛儿子还在身边与她说笑一样，自顾自地开口道：

“娃娃，你还记得不？娘小时候常常背着你到桥边去洗衣服，娘蹲着洗，你就在边上玩水，玩的一身湿，娘就骂你，还要打你的屁股，你就哭着跑回家让你哥护着你。你哥也宠你，娘总教训不了你……小时候你还老怕黑，跟你哥睡着睡着就说害怕，跑来找娘，一点都不像你哥哥一样懂事……你哥哥要是还在，肯定也骂你，一觉就睡不醒了……从前你啊，皮了皮了些，也听话，有出息，读书读高了就想着出去闯……娘知道，拦不住你，娃娃长大了自然是不能像小时候似得栓在身边的……可是，你怎么就舍得，舍得这么久不来看看娘，是不是嫌弃娘老了，不中用？你怎么舍得……舍得撇下娘就这样走了呢？”

说着，老太太不自觉又哽咽了起来，又哭又笑地将手里最后一张冥币丢进了火盆里。

“娃娃……你别怕，娘这就来陪你，你等等娘，别走快了……”

话一落，老太便将头猛地朝棺材尖尖的角上一撞，惯性所致，弹出几十厘米，她失去意识，倒在了棺材旁冰冷的地板上——

瞬间，血从太阳穴处涌出，那火盆里的冥币，也烧尽了，熄了火苗……

整间屋子，只剩无声的烛光，摇曳着。

深夜，烛光已灭，蜡烛燃尽了。

洛瑶从里屋走出来，见一片漆黑，以为是蜡烛燃尽老太太睡着了不知道，便摸索着去拿了白蜡烛，用火柴点燃了，稳稳当当地放在桌上两旁。

洛瑶转身自顾自说着：

“阿姨，您要是困了先去里头睡一会吧，我来陪着胖子——”话还未说完，洛瑶这才看到老太倒在棺材旁一动也不动，地板上晕开了一片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