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吐着烟雾,眼神疑虑地看我一眼,这时饭菜已热好,大师哥和慧玉嫂子端来饭菜。香喷喷地热乎饭菜,顿时勾起腹中馋虫,咕噜直叫唤。
风卷残云地横扫饭菜,只剩下残羹冷炙,揉着吃撑的肚子,满意地笑着。
慧玉嫂子收拾完碗碟,便都回去歇息。
陷入沉寂的夜里,一夜无话。
我的回来,让芸芸特别的高兴。清晨天刚放亮,芸芸便跑到我房间里,用她的头发扫我鼻子。我自然是被这种奇痒弄醒。
要说这平静的山村,那也是有大事的,尽管这大事是家长里短。赵家分家了,赵有财亲自回来,赵族长坐镇,里里外外的家产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没有争吵,没有分歧,大家都乐呵呵的接受。要说利益是最难分公平的,每人心里有杆秤,多点还是少点,全凭那杆秤掂量着。
要想没人喊不公,那得一人吃亏,看着那吃亏的人,就算是少点,那也没得说。
吃亏的是赵有财,村里的家产他一点都没要,全部都分给兄弟。就是福二哥那样精明的人,也只得竖起大拇指。
或许是从大局考虑,或许就是看不上眼。那都无所谓,总之赵家的家产分得清楚干净。而赵族长跟着赵有财到城里享福。
至于寿四哥,则带着全家到省城里,那里有家产,最主要的还是要考察下未来女婿的品行。
临行前,赵诗雅来找过我。那是临行前一天的傍晚,我们就坐在江边的高地上。望着浩浩汤汤的江水流淌,看着两岸那司空见惯却依旧觉得秀丽的景色,她跟我说了很多。
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讲,我在听。我知道,这里有股叫做乡愁的感情羁绊着她。她需要倾诉,她需要诉说。
当然,她更需要缓解内心的那股感觉。
她说,她不想离开山村,不想离开江水,更不想离开大山。
我点头,我知道她说的是心里话。
她笑笑,望着江水,满眼惆怅。她说,她不想嫁人。
我也知道,那同样是她的心里话。
说完那句话她就沉默了,也不知道看着的是江水,还是远处的青山,只是深深地叹口气。
我能怎么跟她说?
只能说,总是要嫁人的,况且是查探清楚人品后,再让她嫁过去。
这是安慰的话,却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她只是苦笑着。
赵诗雅说:“我现在感觉自己心里很压抑,好像以后的生活都是昏暗的。”
她的声音顿顿,接着说:“这就是长大吗?”
我说:“这是生活。”
她笑了,看向我,笑得很灿烂,我却没看到欢愉的神色。
她说:“你也是这种感觉吗?”
我说:“有时候是。”
“那其他时候呢?”
“自然都是开心的日子。”
“嗯?”
我说:“人生很长,压抑的时候就难过一下。过后是笑脸,能活得舒服些。不是吗?”
赵诗雅还笑着,说:“或许是,但我不知道,我想我以后会知道的。”
这种心境,谁都能体会到。以后,就是长大的生活,就是要独自面对风雨,迎接骄阳的日子。
或许很苦,或许很累,更可能流泪哭泣,感觉再也撑不下去了。
没有,这就是生活。
别放弃,苦难是有的,哭泣也是有的,撑过去,再看身后的那些苦和哭,就释然了。
我开导她很久,讲得都是些鼓励她的话。她也一直笑着。直到夕阳落山,黑暗笼罩大地。
她说:“我要回去了,明天一早就走。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听不到你讲故事了。”
“那些故事都是唬人的,不听也罢。”
赵诗雅冲我笑笑,转身离开,脚步沉重,背影惆怅。显然寿四哥告知她的突然决定,使得她第一次面临生活,无奈地生活。
赵诗雅消失在黑夜里,而我还站着。
赵诗雅离开村庄是清晨时分,我进山锻炼回来,远远地望着她们全家离开的马车。
离别总是惆怅的,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我叹息声。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不知道何时还能相见,更无法想象,再相见时会是什么模样。
那声叹息,是叹息的生活。
夏日的炎热,使得内心焦躁。平静的山村生活又过得很快。日夜交替,我等着有人到来,或是韩山平感谢的礼,亦或是老泥鳅的到来。
我没有等来他们,却等来一辆豪华的马车。车厢外华丽端庄,布满贵重的装饰品。车厢内宽阔柔软,堆满各种礼品。
拉车的两匹马通体漆黑,不见一丝杂色,端得是俊朗英武。这还有些讲究,按照古时的讲法,八匹马拉的叫撵,供皇帝出行。四匹马拉着的叫驷,供王公贵族出行。这两匹马的才叫车。
这是我五师哥白月明的马车,白家富贵,出行亦阔绰。只是我有些奇怪,往常五师哥来,都是大小马车三四辆,装满绸缎礼品。
此次前来,仅一辆马车,当然也带有礼品,跟着来的还有白家的管事白福文。
后五师哥跟师父谈话,我才知晓,五师哥是专门来接师父去省城住段时间。
这次师父沉默片刻,便点头同意,使得五师哥喜出望外,旁边的白福文也是咧着嘴恭敬地笑着。
芸芸抱着甜点吃着,嘴角沾满甜渣,一听要到省城里,立马激动地跳起来,喊着要去。然而却被慧玉嫂子制止了,不让芸芸跟着添麻烦。
五师哥忙说:“嫂子,芸芸要去就跟着去吧,你跟我大师哥也一块去。”
大师哥摇摇头,说:“师父跟着你去享些清福,我们就不去了。家里不能没人照看着。”
慧玉嫂子说:“是啊。”
五师哥说:“那让芸芸跟我去,过段时间我送她回来。”
芸芸年纪尚小,还离不开父母,一听大师哥不跟着去,只能皱着小脸摇头。
五师哥也有些遗憾,他是很疼芸芸的。看芸芸愁眉苦脸的,随即掏出来省城里买的小玩意,逗芸芸玩。
小孩子是幸福的,没多久,院里就响起芸芸咯咯地笑声。饭菜是五师哥从镇上酒馆里带来的,八菜两汤,还有二坛好酒,那是专门孝敬师父的。
但慧玉嫂子还是下厨炒两菜,都是山里的特产,省城很难尝到,恰好五师哥来,便做些特色菜尝尝。
五师哥也提到我的事情,便要在省城里的那些名门大家里面给我挑婆姨。
直乐得芸芸要帮忙参考。
同时提到师父到省城后的事情,五师哥拍拍胸膛说:“放心吧,都安排妥当。吃过饭咱们离开的时候,你和师父什么都不用带,家里都准备好了。”
我说:“师父跟你到省城,我就不去了。”
“你要自己在家里?”
“我还有其他事。”
“什么事?”
我就笑笑,没有跟五师哥讲明。五师哥奇怪地看向大师哥,大师哥就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让五师哥更加疑惑。
五师哥也没多问,相识那么久,他们都了解我的脾气,知道我要是不愿意说,或是不愿意告诉他们,他们都是不会再强问的,这让我很感激。
饭菜香味浓郁,吃得芸芸满嘴流油,两只小胖手也因为抓鸡腿猪爪,沾满油渍。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饭菜,坐在院落树荫下围着聊天,芸芸欢快地绕着跑着,身后跟着那只同样欢快地小胖狗。
时间流逝,待阳光半斜,斜挂山头时。白福文提议出发,当然不是直接到省城,要在天黑前到县里住下,再用正好一天的时间到省城。
五师哥询问师父的意见,师父同意后,往马车上搬些书籍和物件,那平时都是师父常用的。
物件收拾妥当后,白福文驾车载着五师哥和师父离开。芸芸望着马车渐渐远去的背影,情绪低落,嘴巴撅着,说:“五师叔什么时候再来呀?我也想去省城玩。”
慧玉嫂子疼惜地揉揉芸芸的头发,安慰着她。
我说:“等芸芸再长大些,就能去你五师叔家了。”
“那要长到多大?”
“跟八师叔现在的年纪一样。”
“啊。”芸芸还撅着嘴,“那还要好久好久呢。”
我说:“时间过得很快的。等会把你五师叔带来的糕点,都给你带着。”
“好啊好啊。”
芸芸再次露出笑脸,接着说:“那都给我了,八师叔不吃吗?”
我笑着摇头,说:“八师叔不爱吃,芸芸爱吃,芸芸都带着。”
慧玉嫂子说:“八江,师父不在家里,你也别在家里生火做饭了,跟我们一块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