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黑冒雨走到住处，韩乙在屋檐下候着。我进到房间里时，寿四哥和大师哥恰巧刚回来，正忙着拧干换下来的湿衣服。

这倒是让我有些惊奇，随后问：“那么快就布置完了？”

“没用着我们。”

寿四哥略微有些怒气地说。

我就更好奇，这肯定是吃窝囊气了，要不然也不会气呼呼的。然后询问缘由，大师哥说：“我和寿四哥跟过去时，那族里的人就把我们推出来了，根本不让我们进。然后我们就直接回来了。”

“为什么不让进？”

寿四哥说：“他们说这是寨子里的事，不让外人插手。”

我笑了。

寿四哥更不乐意了，说：“你看你，还跟着幸灾乐祸的。”

我说：“我是笑你乱生气，不让进祠堂正好回来换衣服歇着，这是好事，怎么到你这里反而成了窝囊气了。”

“我可没有你那看开的本事，这分明就是瞧不起我们。”

“或许是他们这里的习俗。”

大师哥也跟着帮腔，说：“没错，入乡随俗，不值当生气。”

寿四哥一副无奈地模样，只能低头拧湿衣服，暴雨电闪雷鸣都在，房间里燃着煤油灯。

我换好衣服，告诉大师哥我要出去，韩山平要请我吃饭的事，寿四哥感慨起来。

寿四哥说：“瞧见没有，要我说八江有能耐。上午的时候刚刚打完他，这晚上要请吃饭。”

大师哥补充着说：“中午也请了。”

“恐怕是有事。”

“什么事？”

我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然后把装着镇魂玉珠的包裹塞进储物柜里，并告诉他们，无论谁来都说不知道包裹的事情。

而且还告诉大师哥，如果要是韩三太公来，就问他要我借给他的铜钱剑。但是他来得可能不大，毕竟外面天气恶劣，路湿难行。

韩山平请客的水平确实不高，或者说他有要事要问我。

我准备出去时，大师哥有些奇怪地打量我一眼，似乎想跟我讲什么，但是不好开口。

我奇怪地说：“大师哥，你有事？”

“八江，要破除石蟒的灵性，不需要那么多黑狗血。”

“我知道。”

“甚至不需要杀死小黑狗。”

“我也知道。”

大师哥沉吟一下，说：“但你还是要六子杀死了它。”

“黑狗不死，六子家就会死光。”

大师哥瞪大眼睛。

我接着说：“要人命和狗命之间选择，我只能选择人命。”

然后我打起伞走出去，屋檐下等着的韩乙跟在我身边。大师哥深深地叹口气。

寿四哥拍拍大师哥地肩膀，说：“八江的做法，是最无奈，也是最该选择的。”

大师哥说：“我感觉，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他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想着读书修炼，和帮你报仇的小孩子。只是不知道，乱世中他会如何抉择。”

“什么意思？”

寿四哥目光戒备地朝外面看看，外面暴雨交加，没有其他人，他才放心地说：“我听到的消息，韩武举跟省城里的高官，大帅的都有关系联络。那些握枪的人，为了抢地盘争财产，那可是什么事都干，掘宝地坏风水的。”

大师哥紧张起来，说：“你的意思是？”

“难保他们不会找八江。”

到韩家的时候，雨依旧大，电闪雷鸣不断，瓢泼大雨不停。韩山平备好酒宴，坐在酒桌主位，两旁坐着两位年轻人，两位劝酒的。

其中一位年轻人是韩山平的大儿子，叫韩英杰，长相不俊俏，但很周正。就冲英杰这名字，就知道韩山平对他寄予厚望。

另一年轻人，被韩山平称为小儿子，叫韩望舒。一眼就能瞧得出，那是女扮男装，想必是明清浪漫的游侠小说看多了。从我进到客厅里，她的目光就一直望着我。

再说那劝酒的，这就得讲当地的一个习俗，喝酒必须得喝倒，喝倒才算是喝好。而且是感情越深，喝得越醉。

这也不知道是从那里传下来的凶残的习俗。

可以想象，那两位陪酒的，必定都是能喝酒的，不说千杯不醉，那也得是海量。就从他们有些发红的眼白里，我瞧见凶残，似乎想要立马把我喝倒。

至于我的酒量还行，很有天赋，平时就算是喝，也多是那些米酒，高度数的清酒很少喝，平时我也不太多喝酒。

一来我喝酒耽误事，二来我年纪尚小，也没有谁会灌我酒。但是真的要喝，我还是有绝招的，那就是一招怀里乾坤，通俗点讲，就是耍赖。酒不入口，更不入肚，全都藏起来了。

手里把戏伶俐的，学起来很容易。但是很不地道，喝酒喝得是感情，耍赖就有些看不起人。所谓人有两面，事有缓急，要是真的没办法，那只能耍赖，总比喝得浑身难受要强。

韩山平看起来极高兴，畅怀大笑地迎接出来，说：“兄弟，来得正巧，饭菜刚准备好。今晚你可得多喝两杯。”

接着韩山平就介绍其他人，介绍韩英杰和韩望舒时，张口是犬子，闭口是小儿，韩英杰倒是神色正常，有理有节，听惯的模样。韩望舒就有些不自然，眼角老是瞥她老爹，一副不悦地模样。

然后介绍我时，韩英杰的神色不自然起来。

“来，叫杜叔。”

“呃…”

迟疑，气氛凝固，韩英杰为难地看看我，一脸苦涩地望向韩山平，说：“爹，这…”

韩山平眼睛一瞪，说：“这什么这，我和你杜叔我俩是兄弟，你不叫叔叫什么，难道要叫哥，你要跟我平辈啊。”

韩英杰说：“他比我还小呢。”

韩山平就要举巴掌抽，被我一把拦住，那力道，得亏我拦得早，要是再晚半步，那一巴掌就能把韩英杰的脸打肿。

我说：“还是别叫叔了，我们都不自在，咱们各论各的。我叫你哥，他叫我兄弟就行。”

“怎么感觉那么乱。”

“谁让你非叫我兄弟的。”

倒是一旁眼睛里笑眯眯的韩望舒，脆生生地喊：“杜叔好。”

我还没回话，韩山平就乐得满脸肥肉乱颤，哈哈笑着：“好，还是我家舒儿懂事。”

眼看着老爹就要暴露自己的底，韩望舒忙瞪他，这时韩山平反应过来，干咳两声，说：“还是小犬子懂事。”

韩望舒眼睛瞪得更大了。

韩望舒虽叫着杜叔，但是眼睛里确实揶揄，全然没有半分尊敬。

寒暄片刻，便分主宾落座。诱人丰盛的菜肴，再加上香冽清纯的酒，香气扑鼻，腹中早已饥饿，此刻更是咕噜地响起来。

韩山平拍着酒坛说：“兄弟，这是家里酿的，别看不出名，那是香得紧，而且酒劲还大。”

其中一位劝酒的说：“不知道小兄弟酒量如何？”

“那还用说，咱可是听韩武举讲，小兄弟本领高强，连韩武举都不得不佩服，那酒量自然也够高。”

“既然如此，小兄弟要敞开喝。”

“当然，我们兄弟舍命陪。”

两人一唱一喝，酒桌的气氛出来了，看样子这是要灌我，而且还是往死里灌。我瞧瞧那两位盯着酒坛咽口水的模样，笑着说：“不知道两位酒量如何？”

“听小兄弟这意思，是想要喝倒我们。”笑得讥讽，还有嘲笑。

“你放心，保证能陪你喝高兴。”

两人互相使个得意地眼色，再看韩山平，面容挂着笑，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韩英杰是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想必这种场面经常见到。至于那女扮男装的韩望舒，眼神有些焦急。

我有理由相信韩山平是故意的，白天上午，众目睽睽之下，他在我手里丢了面子，这是要在酒场上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