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
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小沙弥在门外轻轻喊道。
“什么事儿,我不是交代过你吗?这个时候不要来打扰的吗?”
虚醒法师不喜欢在冥想的时候有人来打扰他,他那低沉的声音已经表达了他此刻不悦的心情。
“是两个丨警丨察,他们说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虚醒法师心里一沉,他感觉自己一直在等待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31
元旦的早晨,大岭大酒店的自助餐厅装扮得有些不一样,餐厅门口贴着“新年快乐”的红色贴纸,餐厅女服务生的胸前也斜挂着彩带,烘托起一丝节日气氛。
肖建邦七点钟就走进了餐厅,这时候的客人还比较稀少,他倒了杯热咖啡,拿了块蛋糕,正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于伟廷,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虚醒法师或许已经落网。
肖建邦赶紧接起电话:“新年好,于队长,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于伟廷大大咧咧地说:“新年好,建邦,这回你给我们抓了个大的,我们天没亮就去宝林寺抓人,虚醒法师没有任何反抗,现在他人已经在我们手上了。”
肖建邦快步走到餐厅的外头,躲在一条过道尽头兴奋地说:“真是太棒了,只是,他交代了吗?”
于伟廷接着说:“那还用说?虚醒法师毕竟已经修成高僧,对世间一切都看淡了,他说每天都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他到了我们队里,很快就交代清楚了,已经承认他就是杨楚林,二十年前杀人辗转逃亡至今。”
肖建邦紧握着拳头在空中挥了一下说:“交代得这么顺利,真是超出我想象,只是我觉得这个案子还是有些奇怪。”
于伟廷打断了肖建邦的话,问道:“你还在惦记那个举报人吧?”
肖建邦摸摸头,疑惑地说:“是呀,总是觉得怪怪的,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刻有人举报,而且还是向我举报?”
于伟廷“呵呵呵”地笑着说道:“想不通的留着以后慢慢想,把问题留给时间吧,也许接下来还会继续发生什么。”
肖建邦挂了电话回到餐厅继续吃早餐,他思绪万千,随意地填饱了肚子就马上和赶到刑警队和叶小茂接头,要求立即赶回湾州。
跟着肖建邦一起回湾州的还有叶小茂,叶小茂带着几个民警,自己驾了一部车跟在肖建邦后头,虚醒法师的案子归根结底是属于大岭县的案子,湾州做完必要的初步工作之后,最后会将虚醒法师移交给大岭,案件的起诉审判工作需要大岭这边去办。
一路上,肖建邦都在回溯这次辗转三省调查缉拿虚醒法师的整个过程,事情顺利得超乎寻常,先是前天夜里收到了一条神秘的举报短信,紧接着昨天早晨于伟廷将他从警犬基地拽回,全力投入到调查虚醒法师的专案中去,下午的时候到了沙黄县,很快就确认了虚醒法师的出家地觉晋寺,晚上赶到大岭县,没想到瞬间就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明确了化名为“曾新民”的虚醒法师原来果真就是二十年前的杀人逃犯杨楚林。
肖建邦看着高速公路边冬日惆廖的山野和田地,一些鸟儿成群在灰突突的天上飞翔,不免有些困意袭来。
昨晚失眠到很晚,就是因为担心于伟廷抓捕虚醒法师会不会顺利,现在于伟廷及时给他报了喜,一桩心事全部放下,回到湾州他第一件事就是想去看看虚醒法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虽然在冯天道的葬礼上面见过虚醒法师,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
肖建邦正要睡去的时候,忽地被一个急刹车惊醒,他睁开眼,看见一辆货车在前方突然爆了胎,差点儿就撞上他乘坐的这辆吉普车,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驾驶员恢复了正常的行驶,肖建邦又坐在座椅上安静了下来,检举人的那条短信又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再次浏览了一遍那几条短信。
肖建邦一边看短信,一边浮想联翩,可怎么也想不出整个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子从大岭开出四个多小时之后,到了午饭时间,肖建邦提议在路过的一个服务区吃中饭,叶小茂也表示同意。
因为服务区已经进入江南省境内,肖建邦坚决要求掏钱请客,叶小茂也客随主便,一伙人叫了几个盒饭,围在餐厅一个小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吃饭。
开始吃的时候,大伙儿先是一阵沉默,接着就开始边吃边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又聊到了虚醒法师。
肖建邦心里憋得慌,因为他一直没有告诉叶小茂虚醒法师是他高中同学的亲生父亲。
早上得知虚醒法师已经被于伟廷他们抓起来的时候,肖建邦一冲动就想向冯浩然打电话,可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想冯浩然一定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他怎么也不信虚醒法师居然是他其实父亲,而且还是个杀人逃犯。
见叶小茂他们仍然在热议虚醒法师的细枝末节,肖建邦还是没憋住,他说:“我告诉你们一个残酷的事实吧,我实在憋不住了,虚醒法师是我一个高中同学的亲生父亲,我是从他那儿得知虚醒法师和荆思语走得很近。”
叶小茂忽地睁大了眼,说道:“不会吧?怎么会这么巧?”
肖建邦放下盒饭说道:“巧倒不是巧,而是有点残忍,我同学现在就在湾州,平时我们还是常来常往的铁哥们,现在我抓了他亲生父亲,你们说这种安排是不是太残忍?”
叶小茂安慰说:“是有些残忍,可我们干刑警的,总会遇上这种事情,我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我抓的是我自己的同学,他抢劫杀人,后来被判了死刑。”
肖建邦心里并没有因此好受一些,他说:“偏偏我这同学还很优秀,去年刚刚从剑桥大学毕业,命运对他太不公平。”
叶小茂惊讶地说:“剑桥大学?这么厉害,虚醒法师逃亡这么多年,那你同学的母亲一定很用心,才教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肖建邦点头说:“那是自然,他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吃尽了苦头,后来嫁了别人,家境好起来之后,才有机会去英国读书,也算是对蹉跎命运的一点补偿吧。”
叶小茂慨叹道:“说起命运,就这个案子,其实双方都遭受到命运的打击,我早上出发时给案发辖区的派出所老所长打了电话,老所长以前是我实习时候的师傅,去年退休了,他得知杨楚林已经被抓住,高兴得连连喊好,当年他围捕杨楚林的时候,可是几天几夜没睡呢,结果只是抓住了两名同伙,主犯杨楚林还是没抓着,他也提到命运这个词,说杨楚林被抓也是命中注定。”
肖建邦不住地点头,附和着说道:“是,是呀。”
叶小茂接着又不经意地说:“老所长还提及一人,那人便是被害人孟荣光的女儿,他说她的命运就没那么好了。”
肖建邦心里一怔,问道:“孟荣光还有一个女儿?”
叶小茂不紧不慢地说:“是呀,那女孩叫孟菁菁,当年只有五岁,她父亲母亲被杀,唯独她活下来了,当年老所长去现场的时候,见她扑在母亲的遗体上,满身鲜血,连哭都哭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