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思语皱着眉头说:“不是的,其实白天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头痛,吃饭不香,听到窗外的风声我就害怕。”
冯浩然心里一惊,他刚刚查过狂犬病的症状,和荆思语所说的这些表现非常相似,他担心地问道:“妈,那你伤口会痒吗?”
荆思语眨眨眼说:“你是说被黑狗咬伤的手上伤口吗?伤口现在正在结痂,当然有点痒。”
冯浩然急切地问道:“那是怎么个痒法?会不会像有蚂蚁在手上爬的感觉?”
荆思语瞪大了眼说:“对呀,就是这种感觉,好像跟以往的痒法是不一样的,这种痒好像是一只蚂蚁不断地在我手上爬动。”
冯浩然心里大惊,他大概明白了,荆思语或许真的已经被狂犬病毒感染,但他没有明说:“妈,看来我们得去趟医院。”
荆思语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去医院呀?”
冯浩然装着什么事儿都没有,他说:“还是去检查一下,放心点。”
荆思语似乎觉得冯浩然的口气有点奇怪,她问道:“检查哪方面呢?”
冯浩然脸色凝重地说:“去了再说吧。”
荆思语似乎感觉到了浩然的担心,她忽然问道:“浩然,你不会是怀疑我得了狂犬病了吧?”
冯浩然收回眼神,他不敢正面回答。
荆思语哈哈笑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得了狂犬病,会学狗叫,你是担心我学狗叫?”
冯浩然担忧地说:“妈,那是讹传,狂犬病人不会真的学狗叫,你刚才说的那些症状,我查过网,不得不让人担心。”
荆思语不经意地说:“没事儿,我好好睡一晚,应该会好起来,那个狂犬病,不可能的。”
经过冯浩然的反复说服,荆思语最终还是屈服了,跟着冯浩然去了市二医院。
到了市二医院,医生很快就下了诊断,荆思语的表现属于狂犬病发作期,预后相当不乐观,因为狂犬病一旦发作,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因为病情特殊,荆思语很快就通过绿色通道被连夜安排入院,浩然看到荆思语眼中的神伤,就像是一个被宣布了执行死刑的囚犯,那种对于生的渴望和对于未来的绝望。
医生和护士在忙碌着给躺在病床上的荆思语开药挂瓶,冯浩然看着荆思语紧闭的眼睛,他心里一阵阵紧张,感觉就要失去了那般。
冯浩然有些不敢相信,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半年多的时间,接二连三地出事,梵雪的失去,冯天道的失去,现在他最爱的妈妈仿佛眼看着就要失去。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荆思语已经输了好几瓶液体,但并没有抵抗住病情的发展,荆思语已经感觉到四肢无力,连翻身都有些困难了。
病情的迅速发展惊住了冯浩然,冯浩然坐在病床边不知所措,除了安慰,也只有安慰了。
荆思语忽然吃力地摇头说:“浩然,我接受现实了,看来这次真熬不过去了。”
冯浩然坚定地说:“妈,不会的,我们有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一定可以战胜狂犬病毒的。”
荆思语苦闷地说:“只有我自己知道,从昨天开始到现在,病情发展越来越快,我甚至都可以感觉到那些病毒正在侵蚀我的大脑,它们将占据我的身体,我几乎成了培育毒蘑菇的一段朽木那般,我已经输给了病毒。”
冯浩然安慰道:“不要那么悲观,我前段时间还去宝林寺求教过虚醒法师,请求他为你祈福,你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
荆思语凄迷地说:“浩然,你真的觉得那有用吗?”
冯浩然默默地点头,可是荆思语却说:“浩然,那都是我的骗局。”
冯浩然皱眉问道:“什么?”
荆思语淡淡地说:“浩然,你应该知道真相,瞒了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虚醒法师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冯浩然摊摊手说:“我和虚醒法师一贯投缘,我们是忘年交,他对我好也不奇怪呀。”
荆思语语气郑重地说:“浩然,你错了,虚醒法师对你好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冯浩然听了之后,仿佛晴天霹雳一般,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无法接受荆思语道出的这个秘密。
他支吾着问道:“妈,你不是说我的亲生父亲已经去世了吗?”
荆思语默然道:“他不能好好地在阳光下生活,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冯浩然越听越糊涂,他说:“那他当初为什么要出家呀?”
荆思语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说来话长,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件事一直瞒着你,就是为了你能顺顺利利地长大。”
冯浩然哀叹道:“可是你却安排我和虚醒法师见面,这真的太残酷了。”
荆思语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是有些残酷,对你是这样,对我,也是一样,如果这次我顶不过去了,我担心你永远不知道真相。”
29
虽然二十年了,那些深深刻入年轮的记忆,荆思语依然记得很清晰,就像是保存在磁盘的文件备份,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字节,那些事曾经使她魂飞丧胆,她不可能忘记。
回头算起来,一转眼就过去了二十年,荆思语记得,那时候浩然才六岁,对于六岁的孩子来说,家里出了些事儿,全然没有记忆再正常不过了。
荆思语想起来了,她小的时候不那么耀眼,但也算是一朵班花,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心灵手巧,初中时候她就被学校的男孩子们追着跑,混乱的青春期让她无法安下心学习,成绩自然一落千丈,初中毕业被迫上了职高。
进了职高,荆思语更是躁动不安,明目张胆地跟学校的篮球队长杨楚林谈起了恋爱,职高毕业后两年,二十岁刚刚出头就跟杨楚林结了婚。
一年后,荆思语生了浩然,她的生活开始变得繁琐,她开始感受到了经济拮据给生活带来的压力。
可是杨楚林却无所谓,他习惯于大岭的安逸。
不少人家都依赖大岭天然的竹林资源做起了手工艺,实在没有竹林的人家大多成群结队地奔向湾州打工,湾州距离大岭只有四五百公里路,先行的同乡们从那儿带回了数不尽的财富,可是杨楚林想都没有想过,他有那么股老牛般的惰性。
荆思语家没有竹林,想要生活得好一些,最好的选择就是去湾州打工,但杨楚林却将行程一拖再拖。
荆思语窝了一肚子的火,她想要改变眼前的生活窘境,决心要迫使杨楚林举家前往湾州,她觉得再拖下去,就要在大岭成为低保户了。
那天早上,荆思语望了一眼门外低压的乌云,没好气地对杨楚林下了最后的通牒:“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杨楚林因为打了一个通宵的麻将,躺在木板床上仍然昏睡中,听到妻子的叫喊声,睡眼朦胧地说:“有那么着急吗?下午再去吧。”
荆思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怨妇,自从嫁给了杨楚林之后,就没有过过舒坦的日子,她推了推杨楚林说:“下午?你尽会拖,明天就要去湾州,今天不早点去检查一下,心里哪里有底呀,要是真怀上了,浩然现在才六岁,以后到了湾州,我拖着两个孩子,还怎么干活?你一个人养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