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出门吹了风,玉祥就站不住,只好扶他到房里躺着,眼瞧着就是傍晚,部队开饭了,玉祥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通信员送了一盘菜两份饭上来,这时玉祥可能是听到部队集合开饭的歌声,就醒了过来,却说头疼,我问他吃不吃饭,他说难受,我叫通信员:“你去给嫂子要一杯醋来。”通信员答应着,就去倒了一杯白光光的水来,我叫玉祥:“来,喝点醋,醒醒酒。”他喝了一口,摇头,我逼他喝,他又喝了一口:“非常酸,难喝得很。”我喝了一点,才发现是醋精,根本不是醋,我叫来通信员,他说是醋精啊,他不知道我要了干什么呢。
我拿菜给玉祥吃,他张嘴要我挟给他,闭着眼睛吃了几口,便再也不肯吃了,后来才说:“你不知道不吃饭光吃菜是缄的吗?我只是要享受一下这温馨!”这时连长的妻子和副连长的妻子过来,悄悄问我:“醉得历害吗?别管他了,我们去吃酒。”我迟疑着,连长妻子拉我,我们三人就走了,到楼下早上吃酒的地方,几个士兵正热火朝天的炒菜,连长指导员都在,大家有说有笑,这时玉祥突然走进来,一屁股在旁边坐下来,大家看着他:“你不是醉得人事不省了吗?”他笑说:“酒醉的感觉真好!”指导员嘿嘿笑道:“可能只有你酒醉的感觉才好!酒醉后感觉好在哪里?”玉祥笑说:“平时她对你大呼小叫的,酒醉了她多温存啊!多体贴多照顾!”在坐的人全都哄笑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转眼之间已是八月中秋,这几天因家家团圆,故而幼儿园里的孩子已经提前几天都给接光光,连长年全托的孩子都给接走了,幼儿园里空荡荡的,园长便对众人说,放三天的假,若有事的家近的尽可以回家,我听了这话十分欢喜,自从春天离开家乡,日夜担心母亲受了新媳妇的气,因母亲眼睛近来十分不好,已经不能写信,可能是离别得太久,她也不让人给我写信,只有我偶然有信回家,却没有一封家信来到过,只是寂然无声的一天又一天的发信或者带钱回家,好在并没有一张汇款单打回来过,这让我宽心不少,现在有三天的假,除去路途上来去各一天,还有完整的一天可以待在家里,欣喜若狂,便不顾一切地回家了。
家中外形上还是老样子,我正疑心弟弟是不是已经离婚,还是别的事情发生过,这时却看到弟媳从门里走出来,她看到我,马上返身回去,一脸惊惶,她比以前更胖了,确切地说,她是怀孕了,而且看样子快生了,我心里为弟弟挂着的那块石头落了地,原本我还向人打听过,听说麓茸可以治那种病,现在好了,原来一切都没有问题。
我开心地进了家门,母亲正在炉边坐着,看到我,一时吃了一惊:“啊!宝仙噶?你回来了啊?”这时我发现家中堂屋里放着两只炉子,对面相向,距离不远,两个炉子上都坐着锅,正在煮东西,母亲见我盯着两个炉子看,就低声说:“已经单另过了,早都分过家了,才娶回来一个月就分家了,不敢告诉你,也没有人给你写信,我们娶了个母老虎来。”她压低着声音说的,但从弟媳的眼里,分明已经感觉出了她都知道妈会对我说什么了。
挨晚些,弟弟回来,我和母亲正吃饭,弟弟叫他媳妇:“为什么不叫姐姐和我们吃,妈老眼昏花的,做出来的连你都嫌了。”弟媳没说话,只是赌着气炒菜,我也没有说话。”弟媳将炒好的菜心和火腿各端了一碗放在我们桌上,对我说:“姐姐,你理当和妈吃饭,别听你兄弟瞎说,你明天早上再和我们吃罢。”我觉得她还是蛮讲道理的,并不象个是非不分的人。
嫂子象上几次一样,带了侄女儿在门外张望,不肯进来,我出去,她拉了拉我的手,非常感慨地握紧:“常回来看看妈,她过得不好。”我点着头:“有机会我就会回来。”
母亲边做饭边哼小调,沉浸在自己的感觉中,弟媳在一边擦碗柜,因用力过猛,柜子竟然晃动起来,这时放在柜里的一瓶酒从柜里掉出来,摔在地上,粉碎,酒水一地都是,弟媳呆了呆,完全不顾地下玻璃碎片,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痛哭。
弟媳一坐下去,就哭了一整夜,母亲在被窝里和我说:“你瞧瞧,穷是穷,也没有穷得这样伤心啊!不就是一瓶子五元的酒吗?值得她哭这一个晚上!小见人!她骂我我活一辈子还不如她活一个早上,就她这种没有见过钱的,没有见过世面的,我还真的没有见到过!”母亲当然有资格说这种话,她原本是孔家的一个小姐,出身于书礼大家,听说十八岁之前连饭成之前是米都不知道,还以为米就是饭,原本就是那种大粒儿,直到有一次下冰雹,鸡蛋大的冰雹把所有的农作物都打在地里,母亲的叔叔管理农庄,劝外婆让家里的姑娘丫环都去捡豆子,母亲才第一次看到土地,看到地里的粮食,每说起那次的经历,她就会说:“粮食给人精神振奋的感觉,那么大片大片白花花的豆啊,全都给冰雹打出来了。
我没吱声,我身上装有一千块,都是平时我除了寄给母亲之外的我积攒下来,除了去看玉祥时买过东西,别的钱我一分没敢花过。
早上起来,我手里握着仅有的一千块,这是我带回来给母亲的,虽然我每月已经给她寄过几百块,但心里委实不能放心,我听大哥说,分家以后弟弟和大哥同意两家人每年各给母亲八十公斤米,那就是一百六十公斤,那够做什么呢?也可能够母亲吃了,但弟弟家的米根本就没有拿出来,因为他们新分家,家俱什物的都没有,所以把粮食大部份的卖掉了。
我到了大哥家,和大嫂说到弟媳为一瓶子酒哭了一夜的事,大哥说:“那是,那女人小气且不说了,他们结婚后真的有点儿穷,才结婚就分了家,后来你寄钱来给妈妈以后,可能小两口也后悔过,如果不分,可能还能有点用的,分了,就断了财源,他们不会做生意,只会种地,能有什么收入吗?有点偶尔给到街上打点零工,一个工钱就七八块钱,累死累活的,哪舍得花啊,是过中秋节了才买的酒,平时只怕连酒星子还不敢喝呢,也是你回来,他们想叫你吃饭,才买的酒,这一下打乱了,自然是伤心,怨不得!”我拿了三百块钱给大哥说:“这三百块给你们过年吧,我也给他们三百块,另外有四百就给母亲了,本来都拿回来给母亲的,只是他们都穷成那样,不忍心看到他们这样子。”
大嫂跑上来拒绝说:“宝仙,你怎么能这样?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苦的这文钱容易吗?你也得为自己着想,你一心的想着别人,只怕未必讨好,人家心里骂你傻呢!”我笑说:“都是自家亲人,爱骂的就骂吧,我以后的事自然由着命运,它对我好便叫我好,不好也怨不得,再说,你瞧我象是那没福气的人吗?我以后自然会比你们都容易些,大嫂别以为我说满话,这也是我活着的一点儿理想和自信。”大嫂点头:“我知道,但是这现当当的钱的事,我们好好的一家子人过,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倒要了你的,如何好意思呢?”我笑道:“给侄女儿买个衣裳吧!你们不要,我也不好得给他们两个,体谅我些。”大哥笑对大嫂道:“你就接着了,妹子的钱用着不妨。”大嫂哭道:“你没心没肝的,她一个姑娘家赚这点儿钱容易吗?妈妈那边就全望她,我们如果再望她,我们还算不算人了?”大哥没话,侄女儿把钱接了,数着,说:“好多啊!我和奶奶去邮局取了好多次钱了,取一回钱奶奶就哭一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