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咖啡二字,松田达也的肠胃又开始翻滚起来。他急忙捂住嘴,将那种想吐的感觉强压了下去,苦笑着说:“蛋糕就要你说的那个,咖啡就不用上了,给我一杯热牛奶就可以了。”
正值周末,餐厅的顾客明显比上次多了不少,幸好翻台率还算快,暂时没有人向松田达也提出拼桌的要求。
当然,稍微有些眼力见的人,都不会找松田达也拼桌。他放了一个笔记本电脑在桌上,正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数码相机,再加上蛋糕和牛奶,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松田达也从餐厅营业开始,除了中途上过一次厕所之外,坐在那个位置上没有起过身。他表面上正在笔记本电脑上写些什么,其实眼睛一直在看向北原夏树家的位置。
监控探头的电源只剩下60%,为了今天晚上能持续拍摄,早就被他设置成了待机状态。所以,松田达也只能一直盯着那个方向,一刻都不曾放松,就怕北原苍介会突然过来。
另外,为了不引起店家的反感,松田达也还时不时地会点一些菜品和饮料,午餐和晚餐自然也都是在这家店里吃的。意大利肉酱面、芝士牛肉焗饭、薄底披萨,还有各式蛋糕,他都一一品尝过了。
就这样,一直待到了晚上十点多,店里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松田达也这才取下眼镜,揉了揉干涩充血的眼睛。他不死心地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北原夏树家,可惜,北原苍介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
这时,在一旁观察了他许久的服务员小妹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搭讪道:“这位先生,您这是,在等什么人吗?我看您这一整天,都在看着对面北原太太的房子,我看,您不是记者,就是侦探,是不是?我猜对了没有?”
松田达也对她的观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点头称是:“不错,我是一个新闻记者。你应该也知道,北原家在一个多月前出过一次意外,所以我今天只是来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可挖的,让我能再写一篇轰动的报道出来。”
那位服务员笑着摇了摇头:“记者先生,您来得太迟了,北原夫妇已经分居了,所以北原先生最近根本就没有来过这儿。至于北原太太,她好像出去旅游了吧,我前两天看到她拖着一个行李箱离开的。”
看来这个服务员也没有什么别的线索可以提供的了。松田达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过是在这里混一个周末罢了,在哪混不是混呢?两天过去之后,我也算是和主编有了交待,就再也不来了。”
服务员小妹抿嘴偷笑:“您不是第一个来这里挖小道消息的记者了,我可见得多了,所以一看您放在桌上的东西,就一清二楚啦!
如果您明天还打算坐在这里的话,我就先替您预留个位子吧。这里周日的顾客一般会比周六多一些,很多人会带着孩子到我们这里吃brunch,然后会在隔壁的商场逛一圈,因为一般周日才会有打折活动哟。”
松田达也感激地点了点头,最后一次朝着北原夏树家看了一眼。
此刻,那栋房屋里面没有一丝光亮,暮暮沉沉的,很显然没有任何一个活物住在里面。房子的外观虽然看上去高大结实,做工精美,却隐隐地散发出一种凋零落魄之感。
松田达也只能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将桌上散乱的私人物品重新放回到自己的双肩包内,再次向服务员小妹谢了几句之后,起身离开了餐厅。
就这样,松田达也把待机中的监控探头打开后,就像一条落水狗一样回到了家。即使他的工作是三班制的,日夜颠倒很是辛苦,平时也经常会锻炼,但是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累过。他不禁深深佩服起那些坐在办公室上班的小年轻来,体力真是杠杠的。
北原苍介果然狡猾,心理承受能力也是够好的。一般来说,正常人要进行一个杀人的计划,大多数人的念头,都是早做早放心。可是北原苍介居然来探一探虚实的想法都没有,真够沉得住气的。
另外,餐厅的服务员小妹也说了,他们那一片街区,周日的客流量要远大于周六,作为一个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的老住户,北原苍介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对于他的计划而言,人流越多,被熟悉的人看到的概率也就越大,事后被北原夏树知道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想到这里,松田达也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安。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是掉进了一个名为“理所应当”的思维漏洞中去了。
松田达也扪心自问:为什么他会“理所应当”地觉得,长谷川春奈给自己提供的线索都一定是真的呢?
长谷川春奈自然是不会撒谎的,她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恶作剧,来伤害自己这个强有力的盟友。
更别提,她给自己的那两百万元的万元大钞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钱。长谷川春奈即使再有钱再奢侈,也远远没有到挥金如土的地步。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前几天,北原苍介对长谷川春奈泄露的这个计划,又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北原苍介真的打算亲自把丙烯酰胺放到北原夏树的卧室去吗?他真的打算在北原夏树去静冈县旅游的这几天里下手吗?
从之前的种种迹象都可以表明,北原苍介根本就不怎么相信长谷川春奈。那么,他说的这个所谓计划,会不会根本就是一个哄骗她的烟雾弹呢?可能这个计划,具体的时间、地点、实施人、作案手法,全部都是假的……
想想也是,像北原苍介这种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又怎么可能会自己亲自动手呢?
想到这里,松田达也再也坐不住了,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起步来。
别急,先别急。他走了两步,在心里劝诫自己要先冷静下来,不能自乱阵脚。
至少北原苍介对北原夏树的憎恶,是真实存在的;而长谷川春奈提出的,将丙烯酰胺放在北原夏树卧室的计划,也确实是个不错的点子。
不可能啊,不可能,没有理由的!松田达也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在庸人自扰了,可能是今天白天不顺利的事情太多了,使他有些疑神疑鬼。
北原苍介既然特意买了车票和酒店住宿,让北原夏树去静冈县,没有理由什么事情都不做的。难道说,他也和北原夏树一同去了静冈县,想趁着旅游的时候下手,然后把老婆的死伪装成意外?
松田达也头痛欲裂,拼命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和北原苍介毕竟是两个陌生人,从来没有打过任何交道,他对于对方行为的预判完全是建筑在长谷川春奈的口头描述上的。可是那小妞毕竟涉世未深,她到底能不能看穿北原苍介的真实想法,他对此实在是不太乐观。
另外,即使他本人和北原苍介有过接触,以对方的心机,想要窥探到他的内心想法也近乎不可能。
松田达也打开手机软件,看了看监控探头的实时画面,它仍然尽心尽责地在拍摄着北原夏树家的大门口,那栋漆黑的房屋在广角镜头里看起来,就像是恐怖电影里常见的鬼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