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似乎因为思绪被打断了而有些恼怒。不过他倒是坦诚对我们说：

“我怎么可能会不害怕呢？开始的时候我也有些提心吊胆，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她总是默默关心我，在我每天画画的时候为我送饭；因为看我鞋子都破破烂烂，便为我做了好多双新鞋。看我懒得去城里，不愿与人打交道，于是她便替我去把画作都卖掉。”

听到这管流风冷哼一声：“呵，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画家说：“可不是，不过我也开始有些担心起来、并且变得疑神疑鬼。我总怕这一切都是一个美梦。周围也有不少人说我配不上她，她迟早要跑了。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自卑，让我犯起了糊涂……”

他说着捶胸顿足，示意我们随他去湖边，此时天色已晚，月华初上，湖面波光粼粼，仿若异世古镜。我却只觉高处不胜寒，人言亦是可畏。

画家边走边接着跟我们说：

“我一度安慰自己，试图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可后来我却因此而发狂，以至于我经常睡不着。最后，我忍不住了，便跟踪了她，有次我还专门去了城里去找她，想看看她每天究竟是怎么卖画的。毕竟我卖画的时候可是很少有人光顾。”

说到这，他还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我听了皱起了眉头，不由得想这个男人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有这等好事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可他却还不能够安心过日子。

管流风也嘟囔着：“要不然怎么说有些人命薄，一切全都是源于自己疑心生暗鬼。”

“唉，我不就是鬼迷了心窍？结果当时就阴差阳错，我正好看到她与赵老板有说有笑。赵老板也在看到我板着脸过来之后，赶忙走开了，没有作任何解释。

我便气鼓鼓的当街质问她说：‘你是不是已经变心了，所以才会和医馆的老板勾搭上，所以画才会卖的这么快？’”

说到这，画家把自己的画作一张张折起来叠成纸船放入湖中。如果不是我一丝理智尚存，我怕是要狠狠踹他屁股一脚，把他踹到水里去。

他喃喃着：“你们说，我怎么就是冥顽不灵？而且从那之后我便不允许她再去街上卖画了。还不顾她哭诉当众把她拽回了家。自此，我的好日子也真的到头了，后来想想一切还真是因为我自己……

从那之后，她每天都要苦口婆心的跟我解释，说自己不过是因为看我每天画画辛苦，所以想跟老板讨一些，能滋补身体、消除疲劳的药。但可能是因为我太爱她，所以才想一直占有她了，我并没有听进去过她说的一句话。反倒是开始经常一个人喝闷酒。”

画家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可我却一点也不同情他，我反倒是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那他后来究竟是怎么死的？”我现在一脸严肃，并不想宽容他，也只对事件的后续好奇。

画家听了一脸惊恐，呼吸也急促起来：

“你们绝对不会相信后来发生了什么。

当时我看她很晚了还没有回家，还以为她去了赵大夫那儿。我当时还在想：‘她可别让我抓个现行。’可当我赶到城里的时候却扑了个空。后来我便去河边找她……可是……”

”可是什么？“从他的表情当中，我断定出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哽咽着看着满是纸船的湖面：“可是我就看到她的衣服飘在湖面，人早已不见了！”

“哼，你哭有什么用？”我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这和你画天鹅有什么关系？”管流风却依旧冷静，甚至有些冷血的说。

“说来也怪，白羽投河之后，我竟看到一只天鹅从水面掠过，衔着她的衣服给我送到了岸边。从那之后，我便开始喜欢画天鹅了。因为我相信，那天鹅就是他转世……”

就在画家把所有的画作都放到水面上去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一群天鹅竟呼啦啦的飞到了水面，在月下抻长了脖子啼叫着。其中一只缓缓向岸边游了过来，在到了我们面前的时候，竟化作了人形。

画家激动的站起来，伸手就要去抱她，嘴里还喊着：“白羽！”

那女人却“啪！”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什么白羽，我的白羽妹妹早就被你害死了！”

我定睛一看：“艾伊？怎么是你？”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这男人的哭诉了，他到现在还不觉得一切都错在自己，所以我必须要告诉你事情的真相。”艾伊说着冷漠的看着那男人，眼中只有怨怼与怪罪。

“什么真相？”那男人听了瞳孔放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艾伊咽了下口水说：“当时白羽的梨花带雨，告诉我说其实她一心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过平淡日子，之所以会和你交往也是为了能够报恩。”

“报恩？报什么恩，此前我和她可是从前素未相识，不过是一时缘分才遇见。”画家满脸写着不解与疑惑。

艾伊听了这话苦笑着说：“哈哈……白羽妹妹啊，你真傻，你都已过世了，这男人还是蒙在鼓里，居然不知道你的身份。这世上哪有什么缘分，一切都是她刻意安排的！”

“艾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紧说清楚！”我盯着她的眼睛，好确保她不会说谎。

“臭男人，你还记不记得年轻的时候，有次你在湖边走的时候，救了一只天鹅？那只鹅翅膀受伤不能飞，于是你便把他带回了家。”

艾伊的话使画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似乎终于想起了那段尘封的往事，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难倒白羽是那只天鹅？这怎么可能……”

他还没等说完就不做声了，因为他刚才才看到艾伊从天鹅变成人。他现在看艾伊的神情都有些畏惧。准确的说，还有些嫌恶。

“这就是真相。她之所以会装出右脚受伤的模样，也是为了勾起你当时的回忆，可怎奈何，你还是太愚钝？她后来对我说，当时好在你把她带回了家。所以后来她便一直跟着你找各种机会想要和你在一起，好还当时的恩情。”

艾伊说到这顿了下：“我后来也问她，人妖殊途，你为什么要犯傻，还如此执着。白羽却说如果当时不是你的话，可能她已经被猎人抓住，或者是被什么人吃掉了。”

艾伊此刻虽然假装自己很坚强，可脸上的泪水却无法隐藏。她哭的梨花带雨，但我敢肯定，一定是为了自己的傻妹妹感觉到不值。

“怎……怎么会是这样。我居然……那她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画家捧着画作，双手颤抖着，他的语塞已经说明了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可他居然还在为自己开脱，这让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管流风拽住他的脖领子：

“我真该拿面镜子好好照照你，让你看看自己脸上的表情。如果她太早告诉你的话，你岂不是早就会这副愁眉苦脸的德性？你更不可能会和她生活在一起这么久，那她得报恩计划岂不是就要落空？你这种事后诸葛亮简直让人恶心！”

他说着把那画家甩在地上，再也没看他。

我也说：“啧，人性可见一斑，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