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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更衣后,他先唤来太常宗的诸位长老、大弟子池文锦以及女儿池疏雨,简单交代后事便将宗主符印传给了池文锦,再将穿魂弓传给了池疏雨,太常宗众人知晓后无不痛哭流涕。
接着他又将独孤无名和石清云等人唤来,讲出了破解诅咒的办法。原来太常宗先祖池鳞为了阻止鱼渊的诅咒为祸人间,在传下穿魂弓的同时还秘传了另一个法门。
这便是太常宗历代宗主单传的血祭之法。在黄金法杖丢失、跂踵瘟鸟飞走的极端情况下,宗主需先将穿魂弓传给一位箭法娴熟之人,然后再亲自到鱼渊古墓里开坛。起坛后,需得口念血祭咒,同时划破手指将身上的道血融入鱼渊老祭司的右手之中。
黄金法杖丢失意味着古墓环境必然已被破坏,鱼渊的尸身也已开始腐坏。此时宗主将伤口与腐尸相触,那诅咒便会连同尸毒迅速侵入他的身体。接着,鱼渊体内的诅咒之根因为连接了宗主之血便会发出强烈的信号,召唤跂踵瘟鸟回到新主人的身边。
最后,提前潜伏的穿魂弓传人便能顺利将其射杀,只是施行血祭大法的宗主自是没法幸存的了。
池若谷老法师身中冥掌邪毒且已大限将至,为了后代不再为此诅咒祸害,他毅然决定拼尽最后的一点气力,以身祭坛。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独孤无名、石清云各带了一队人马伏守着鱼渊古墓四周的紧要之所,然后计划由章天问、石秀和张九鸣埋伏在墓室里协助池疏雨射杀瘟鸟。
池若谷带着池文锦以及几位精干的门人先行进入墓室,他们先用泡了柚子枝叶的符水施法收臭,再将上次那伙盗墓贼搞得乱七八糟的地方好好拾掇一番。
一切准备就绪,池若谷便开始起坛。只见他从鱼渊棺椁前的石桌坛案上取下一支已点燃的长香,一边拈着长香唱咒一边绕着石棺踏起罡步。
一连绕了七圈之后,他将长香插回坛案的香炉之中,然后取过案上的瓷杯,单膝跪地将那祭酒虔诚地洒至地上。
紧接着他又取出一道黄符,那符箓在两指间一伸一引便燃出一道火光。他弯下腰去用符火将地上的一堆金元宝点燃,嘴中念念有词。
待元宝燃尽,他再点亮一盏七星灯放在石棺之前,同时示意打下手的池文锦在鱼渊尸身的右手侧摆放好蒲团。
池疏雨在旁看到这一幕潸然泪下,但又不敢哭出声来,唯恐影响父亲施术。
那池若谷法师也不打话,从坛案上的供碗里拣出七粒生白米轻轻含入口中,然后径直来到石棺右侧。
池疏雨终于控制不住,大哭着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池文锦等人死死拦住。池若谷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来,眼神坚毅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微笑着摇了摇头。
顷之,他取出一道血符贴在鱼渊的额头之上,再将其右手轻轻拉起搭在石棺边上。
但见这老法师运起丹田之气,直接用大拇指的指甲划破了几根手指头,然后稳稳地盘坐到蒲团之上,再用流血之手紧紧握住鱼渊已然腐烂的右掌。
随着一阵咒语声起,老法师犹如入定一般,闭起双眼,心中再无身外之物。
时间分秒过去,池若谷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黑,头顶更如蒸笼一般不绝有丝丝白气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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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入黑,池文锦唱咒完毕,领着众门人跪在师父跟前,流着眼泪默然三磕,然后徐徐退出古墓。
墓室里静悄悄的,池若谷双眼紧闭、气若游丝,仍是一动不动地蒲坐着,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章天问和张九鸣悄悄地伏在墓室入口左边,而池疏雨手持穿魂弓与石秀悄悄地伏在右边的黑暗角落里。
夜渐渐深,七星灯烛火昏黄,池若谷的脸庞已全部变黑,身体也慢慢僵硬。因为他有言在先,那跂踵瘟鸟最晚子夜必至,在成功将其射杀之前无论墓室里发生什么大家都不许轻举妄动,所以诸人特别是池疏雨虽然痛心无比但也无可奈何。
突然,石棺之后的墓壁上发出了一串窸窣的声响,几人的眼前开始呈现了恐怖的一幕。
只见黑暗的墙壁上忽然裂开了一个破洞,洞里涌出了无数的怪虫,那些虫子长着尖尖的脑袋,身子顶着黑色的硬壳,身长不过两寸。最可怕的是,它们竟然长着三只红红的眼睛,又长又尖的嘴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利牙,样子无比诡异惊悚。
“操,尸虫来了!”张九鸣忍不住嘀咕起来。
章天问也紧张地皱起眉头,他往右边看去,那两个女子脸上更尽是惊慌之色。
那些尸虫数量实在太多,密密麻麻地涌向石棺。
池若谷法师的身形好像轻轻地动了一下,放开了鱼渊的右掌。那些尸虫开始不断地啃食鱼渊的尸身,嘴里还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就转眼功夫,鱼渊搭在棺材外的右手已只剩了一副森然的骨架。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池若谷一动不动地坐在石棺旁的蒲团上,那些尸虫却好像对他甚为忌惮一般,没有半只虫子敢爬到他的身上去。
只有池疏雨心里清楚那是因为父亲施行了六丁六甲之术,口含白米、脚踩七星灯以让他身死之后仍能留住身上的金光护体道气。想来,他必定是早就算到了尸虫之袭。
张九鸣却早已看得头皮发麻,眼睛一会瞧瞧墓室门口,一会望向不远处台阶上满地的尸虫,当下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心里早已将那些恶心的虫子祖宗问候了无数遍。
少顷,他再也忍之不住,一把拉过章天问的左手,同时抽出自己的七星法剑。
“你大爷的,你要干嘛?”章天问压低声音吼道。
“一会那些恶心的玩意如果扑过来,咱们都得玩完!我思来想去,目前估计只有你身上的道血可以将它们驱退。”
“我去,你怎么不放自己的?”
“我的臭血不是没得你们石碑岭法水的功效嘛!”
“滚!再叨叨一会把你丢上去喂虫子!”
俩人愤声低语间,那些尸虫已然啃光了鱼渊的尸体,正从石棺里喷涌而出,而且就像水银泻地般爬向台阶。
墓室入口两旁的四人看得脊背发凉,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出口,只要那些尸虫大军翻下台阶,大家便要马上夺路而逃。
值此危急之际,池若谷的身上散发出数道金光,光影覆照之处那些尸虫竟瞬间就变成了粉末。
尸虫大军对那金光惧怕不已,顿时不敢再往前半步,反如潮水一般掉头往石棺后面的墓壁破洞里争相逃命而去。
随着一通哇啦哇啦、叽叽咕咕的声响,就片刻功夫,那些尸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墓室里终于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章天问四人面面相觑,一齐望向池若谷。这老法师身上的金光已慢慢变淡,俄而完全消失,接着他笔直的身躯伛偻一沉、脑袋一垂,嘴里含着的七粒白米便纷纷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