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愣，自嘲的摇头道：

“我不配！我只不过是在等待英雄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化为英雄火炬上的一缕燃料，或是倒在他前进的路上成为基石，在此之前，我要变得强大才行。”

少年灿烂的笑了。

辛难却终于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他算是知道英雄这个代号的由来了。

这个孩子，就像是相信有超人、奥特曼存在的小孩子一样，在崇拜着一个还未出现的偶像。

而崇拜那点火之人，和那些崇拜神明的含信者也相差不多，也许甚至更加虔诚。

这样的意志，不知怎的比那个忏悔会发传单的妇女更吓人。

只不过辛难不会去评判。

他所学的，和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他，人类越是绝望，就越需要寄托，对方能够加入唯物局，那么就代表着他有着守护的意志。

为何要评判别人的信仰呢？

他只需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以及同伴的判断——英雄是可以当做同伴的。

这是在这片黑暗森林中，他们最后的温暖，和唯一的生存法则。

这时，两人也已经穿过了先遣接触队的训练大厅，进入了一片布满仪轨的向下环绕通道。

“这是镇压收容所的仪式，严格来说，甚至可以算是【文明】的一部分，它之所以能常年运行，也是得益于那些先遣接触队员们日常诞生的情绪沉淀。”

走过了环绕通道，就到了收容所的最上层。

这里必然会有超凡者定期值班，而今天值班的恰好是他的熟人本子。

说明来意之后，英雄自行离开前去参观这全羊城最不应该参观的地方。

而辛难则交出积分卡，划走了250点贡献值之后，得到了高傲要素。

“你的运气不错，这是羊城最后一块高傲要素了。”

“这东西很罕见，只有零阶，但价格甚至要超过寻常的一阶要素。”

辛难点了点头。

要素的情绪基调，并不会因为摄入其他要素而改变，所以喝下魔药才被称为吞噬，而不是融合。

在升华中，借由其他要素去触摸到其他本质，融炼进自身，不断强化、平衡。

零阶的高傲哪怕接连吞噬其他五中不同要素，不断升华走上五阶，也还是高傲。

唯物局拥有的这块要素，刚好是他所需要的食材，太高阶的，他反而不敢吞噬。

就这样返回到房间之后，辛难闭上双眼，开始入梦。

月色下，定时需要汇报自身状态的宴雨快步来到了秘书的身边。

“师傅。”

“边走边说.”

秘书抱着一大叠文件，在走向唯物局中的精神分析部门。

“这些都是今天参加过事件的探员们的报告，我得赶快送去给哪些精神医师，你知道的，文字是和语言是理智最好的表现，以后你也会经常写的”

报告。

说起来真是这样啊，不只是唯物局，就连普通的丨警丨察都要在处理事件之后写大量报告。

聊完了自己的状态之后，宴雨想起了今天早上所见的那一幕，有些害怕的问道：

“师傅，我们为什么要修改人的记忆啊，这样不是很可怕吗？如果我们自己的记忆也会被修改，那我们又是谁呢？”

这个问题，让秘书停下了脚步，有些古怪的看着她。

“夜猫，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呢？告诉他们真相？那你有想过超凡的暴露会对这个世界，对我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就从一个极片面的、自私的角度来看，你我都曾在世界上留下过痕迹，一旦被人发现我们在……，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在像超级英雄一样守护他们，那么，我们将被人崇拜！”

“一旦我们的名被人知晓，哪怕只是这城市中的一部分人知晓并念诵，成千上万的呼唤将会造成什么后果？想想那些呓语吧……”

一般来说，只有超凡者在近距离下的呼唤会引起明显的姓名回音，普通人的呼唤几乎不会有效果，但是一旦量变，质变也就不远了。

秘书继续道:“你太感性，也太善良了，去了解一下我们这个族群的脆弱本性吧，了解一下那些异教为何会诞生，然后你就会知道。”

“永远不要把人类，交给恐惧和未知！”

当辛难闭上双眼，他又来到了灰雾之城。

一切仿佛昨日重现。

而李潇潇刚离开他的座位，以芭蕾的姿态汇入人群。

罗布尔，死去的阿伦、卡密拉、老管家，无论他们在时光中活着还是死去，都在此微笑着加入祭祀。

庞大的、不可名状的阴影再次笼罩而来，与他相互重叠。

辛难已化身一团流动的黑暗，眼瞳中透出七彩的光。

餐盘停留原处。

就连那些早就泯灭成灰，消散在了卡琳娜秘仪中的尸体们也血淋淋、活生生的从虚无中生长出来。

来吧，从时光的湮灭中来吧，来共襄此饕餮美宴。

暴雨绵延而来。

血晕，在地上画出凄美的意境。

哗啦啦的雨滴声化为灰雾之城送给“祂”的蛮蛮巫鼓。

辛难挥手打散了笼罩餐盘的雾气。

这一次，拥有了食材的菜单果然烹饪出了可口的佳肴。

盘子里，存在一只贝壳，而贝壳中，正躺着一只可爱娇小的人蜗。

她有着小小的触须、几乎透明的身躯，在那酷似人形的脸上，有着一张布满利齿的大嘴，此刻正在邪邪冷笑。

这是辛难目前接触到的，最具人性化的要素形象。

祂单手将之提起，然后丢入了高高扬起的口中。

恍惚间，一声刺耳的惨叫仿佛在沿着那深渊一般没有尽头的食道高昂。

可又很快淹没在了黑影那鲸、钟一般的气息中。

与宴之人坐下的尸体再也承受不住这份位格，直接破碎，那张餐桌也在此湮灭，化为一具赤裸的白骨。

灰雾之城仿佛在辛难的脚下缓缓扭曲，中间耸起，两端凹陷，变得如同一颗被剖开只剩一半的星球。

那流动的黑暗身影也无限的拔高，变成了一颗蹲伏在半星之上的魔物，仰天张开嘴巴。

同样黑色的尖锐物体沿着祂嘴部的轮廓一颗颗的破出，整齐的排列在了一起，充满了名为骇人的美感。

神明！

于此刻长出了月般的群牙。

而这时，在那灰雾之城扭曲形成的半星之上，在那与宴之人的前方，虚无之中突然亮起了一点点粉红的光芒，像是一颗小小的星辰。

不甘！

挣扎！

有什么被镇压在某个地方深处的东西，在拼尽全力的尝试着一切的可能，想要脱困，而灰雾之城接受到了这股意志，并献给了祂。

辛难顿时闪过一丝明悟。

这是那个在今天被院长切碎之后仍没有死，拥有【色欲】要素的四阶存在，她是.献给原初的牺牲。

她在唯物局收容所的地下中徒劳的挣扎着。

以她的力量和位格，是绝对无法破坏，甚至是传出一点点能够穿透唯物局封印的气息的。

但是，就和当初被缝合的李潇潇镜像一样，辛难借由这座灰雾之城，通过早晨她使用秘仪涌入自身力量形成的标记，放大了这份联系。

曾经的李潇潇，辛难仍要呼唤她的名，才可将之拉入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