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聋子站起来，试了一下，三两下爬上洞口。

很快他就爬进去，就看见里面一亮，我不由半蹲起来一看，洞内阴森森的，七八米深处只看见两只黑皮鞋在交错蠕动，前方一道光圈，洞壁呈灰色，是一个水泥管道。

我蹲下来，就感觉旁边熊国建身子在发抖。

“你冷啊？”我摸出烟。

“不要抽不要抽！”他赶紧制止：“一会儿被巡逻的发现了！”

我摸出火机：“怕个屁，要发现不抽烟也要被发现，抽起烟反而显得不心虚。”

“那……给我一根。”他还在抖。

我不由警惕打量他一眼：“喂，你没事嘛，不是发那个——”

“不是不是！”熊国建赶紧否认：“我就是……就是冷。”

我抽出烟丢给他，他接过，我点燃火机，他抖抖索索来抽，火光下一张圆脸惨白。

“你那个病，发作时候有征兆？”我试探问。

熊国建瞟我一眼：“有。”

“打寒颤？”

他还在抖：“是。”

“你左眼睛咋回事？”

熊国建身子缩了一下。

我吐一口烟：“我没搞懂，你说发病时候左眼睛不是你的，是另外一个人的，什么意思我搞不懂。”

熊国建深深吸一口烟，下意识抬起左手摁了摁左眼。

“挖不得哈。”我赶紧警告。

“你是搞不懂。医生都搞不懂。”熊国建用左手食指点了点左眼，语气古怪：“它能看见一个凶杀现场，每次发病。”

我没听懂：“什么凶杀现场？”

熊国建眼神直勾勾：“就是说，一次凶杀过程。完整过程。”

我只感觉有一种阴冷袭来，正要继续问，他身上突然手机响，把他吓一跳，很快接通：“我是。”

里头一个女人声音，我听出是蔡姐。

“聋子进去了！”熊国建朝四周观察一眼，压低声音：“找到了！是个排污管，圆形的，一个人能爬进去！嗯，还有，外头墙壁上有个人脚印，还有一道划痕，从墙顶通下来，嗯，肯定是人爬下来擦挂出来的！估计就是这个！”

那头问了一句，熊国建抬头望了一眼新南门大桥方向：“靠近新南门。嗯。还有，我看了一下，管道是直的，要是能通到医院地下室，中间肯定有分管道，嗯！”

那头问一句，熊国建瞟我一眼：“在。就在旁边。”

那头又说了一句，熊国建点头：“我晓得。”

放下手机：“蔡琳还在招待所。”

“发现啥子没有？”我赶紧问。

“她没说。”

我有些警惕：昨晚上我跟老梅过去，之后发生“纵火案”，黄脸失踪，如果蔡姐把这个事查出来，会不会怀疑其中一个人是我，这个倒好说，关键问起老梅我如何解释！

这时熊国建说了句“都五分钟了”，摇晃晃站起来，朝涵洞张望一阵，坐下来，嘴里咕哝：“二十分钟。来回十分钟……还要找到那个房间。悬。”

“什么房间？”我顺口问。

熊国建瞟我一眼：“蔡琳没给你说？”

我决定顺手套他话：“她说了一半，说到秘道时候那个姚老师打电话。”

“秘道是于富江说的，我们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通道可以通到地下室。”

“地下室。就在那个什么职工医院？”

“嗯。我单位。”

“你就是那个医院的？”

熊国建摇头：“我是公司工程队的。医院是医院。”

“什么公司。”

“地矿公司。原先西南第二地矿局。”说完他有些疑惑：“你单位就在附近你居然不知道？”

“不是一个系统怎么知道。”我含糊回答一句：“听你刚才说，地下室用水泥封了？”

“83年封的。”熊国建声音沉重起来：“那个事情之后。三道门，全部封死，用混凝土。”

83年！

我点点头：“出了什么事当时。”

熊国建身子又开始抖：“进去四个。出来三个。”

“进地下室？”

熊国建抽口烟，手不停抖：“我。于富江。蔡队长。”

“蔡队长。蔡琳？”

“不是。蔡平，她大哥，当时是我们单位保安队队长。”

我想起之前一个细节，之前他们密谋的时候提到了一个“老大”，当时没注意。

“是不是什么老大。”

“是。他是我们几个人的老大，当时我跟老于都在他手底下上班。”

“怎么今天没看见他？”

“在省x医院。服用喹硫平过量，才洗了胃，蔡琳守了他两天，差点下病危通知书。”

我一凛：“他也有这种——你们叫的什么恐水病？”

熊国建直勾勾盯着河水：“有。我，蔡平，于富江。整整二十年，本来早就搞忘这件事了，没想到……又发作了。”

“这个病就是你说的什么——诅咒？”

熊国建不回答，蹲在船头，身子缩成一团。

我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刚才说进去四个，出来三个，是不是还有一个？”

熊国建抽口烟：“是。是个临时工。”

“他人呢？”

“他被地下室吃了。”

“什么！”

“于富江的原话，他被地下室吃了。”

我有些懵：“地下室——吃人？”

“他原话。”

我打量熊国建一眼：“怎么吃？地下室又不是动物，长了嘴巴。是不是什么比喻之类。”

熊国建摇摇头，又点点头，显得失魂落魄。

我感觉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也就是说，当时四个人进去，最后只出来你们三个？”

熊国建点点头。

“83年？”

“83年。9月7号凌晨2点40。”

“凌晨？”这个我有点意外：“这个时间进去干什么？”

“进去检查。”

“检查什么？”

“墙体开裂。本来以为是地震。”

“地震？”

熊国建深深抽口烟：“本来以为是。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们三个在打牌，那个临时工在大楼查夜，结果就感觉大楼晃，然后墙壁一面接一面开裂。”

“就那个职工医院大楼？”

“是。当时还是二矿局，二矿局医院。”

“怎么会晃？是不是地震？”

“后来问了地震局，根本不是。”熊国建身子缩了一下：“当时不知道，赶紧跑出去，结果发现过道楼道门诊部急诊室，反正所有地方的墙体都在开裂，大楼其实本身没有晃动，而是墙壁同时裂口造成的振动。”

我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四个人就进了地下室。”

“为什么？”

“两个原因。第一，是那个临时工发现的，当时他查夜，正好查到地下室一号门，大楼抖的时候也跑出来了，他就反应，说一号门开裂情况更严重，怀疑是开裂源。”

“第二呢？”

“第二也是他反应的，当时他说出来我们还说他是幻听。”

“什么事？”

“他听到地下室有号角声。”

“号角？就是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