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手心里尽是汗水，身子绷得紧紧的，连行动都变得有些僵硬起来。正在这时，又是一股气流从身侧掠过，自下而上，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顾永乐急忙向身侧望去，只见浓雾翻涌处，隐隐见到一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没。他来不及惊呼，却被见到的另外一个画面给震住了。

浓雾被气流掀开，聚散离合间，可以看到一处青黑色的山壁在雾气中露出一角，就在离他们大约十米开外的地方，出现了地平面！

一时间狂喜和恐惧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如滔天海浪般涌了上来！他们在这里看到了山壁，看到了地平面，就意味着他们并没有走错，这里确实是可以通向外界的出口！

可是令顾永乐恐惧绝望的是，从他刚才匆匆的一瞥大致可以估算出这堵石壁离开他们足足有十多米远，就算他们可以爬到最近的树桠，也离了至少八九米远的距离。

听到他的叫声，前面的阿兰和刘楠也停了下来。三人一排站在一根横出的枝桠上看对面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生存彼岸。

周围的雾气依然浓重，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那截山壁在涌动的浓雾中时隐时现，给人有些虚幻而不真实的感觉。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就像三尊泥塑的雕像伫立在那里。顾永乐飞快地检查三人身上的所有装备，眯起眼睛打量四周的环境以及那堵山壁隐约可见的形貌。

他的身子因为兴奋和紧张而忍不住发出轻轻的颤抖，脑子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清楚，各种念头和方法在脑海中此起彼伏，不停有主意生出，又不停被否决。

他们现在身上加起来的东西，唯一能对目前情形可能有所作用的就是他们身上的那一捆绳子。

这捆绳子是当初顾永乐从11号车厢出发去3号车厢，为了不至于事后迷路而特意从车厢里带出来绑在11号车厢上的，所以绳子的长度很长，虽然不粗，但是极为牢固。三人一路从谷底顺着虫树爬上来，有好几次顾永乐双手滑脱，都是因为有这根绳子才没有当场跌入深谷。

但是那堵山壁离他们实在太远了，整整八九米的距离，在这种情形下，这捆绳子起不了任何作用。

顾永乐飞快地设想所有的可能性。他眯起眼睛往头顶看去。他们一路爬到这里，虫树的躯干也越来越细，到这里已经只有一人合抱的粗细，想必离树顶已经不远。

他心里冒出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假如这棵虫树从这里到达树尖的距离能够超过十米，那么他们是不是有可能把这棵树从这里锯断，让它倒向那堵山壁，从而在中间架起一堵简易的树桥？

这是个疯狂的想法，而实际的可操作性也几乎为零。且不说就凭他们三个人怎么能够将这么粗的树干锯开，就算能够锯开，他们又得花上多少时间？他们又怎么能确保树干倒的时候正好是倒向山壁，并且保证这边能够固定住？

这一切操作起来有着超乎想象的难度。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顾永乐皱着眉头，反复计算这个办法的可能性。他们现在悬空在这里，旅行包里的果子已经所剩无几了，根本撑不了多久。又或者他们选择原路返回谷底，然后找到一些称手的工具再上来。

他正在绞尽脑汁，突然身上的绳子牵动了一下，才发现阿兰又动了，刘楠跟在他后面，开始继续向上攀爬。

顾永乐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三人被一条绳子串成糖葫芦，一人行动，其余两人必然受其牵制，只能跟着往上攀爬。

不出顾永乐所料，这里果然已经是到了虫树的顶端，在大约爬了十五米左右的距离后，他们看到了树尖。

几个人不再继续往上爬，再上面的树干已经越来越细小，恐怕无法承受他们几个人的重量。

在他们身侧，有一根手臂粗细的枝桠横伸向山壁方向，大约有三米多长。

阿兰把绳子从顾永乐和刘楠身上解了下来，绳子很长，将之对折之后并成一条，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则绑在了虫树的躯干上，仔细地扎紧。

顾永乐猜不透他这样做的目的，他和刘楠分别抓住一根树枝靠着树干站立。就见那边刘楠紧了紧腰上的身子，身子一弓，像一头灵猫一样沿着横伸出的那根枝桠疾跑几步，身形一顿，枝桠猛地往下一沉。在沉到极致的时候，身子猛地弹起，像一只大鸟，呼地跃了起来。

顾永乐的一声惊呼还在喉咙，阿兰已经从枝桠上朝着对面的山壁跳了下去，消失在浓雾之中。

只见到绳子飞快地拉长，然后突然停止。这短短的数秒时间，在于顾永乐而言，却像过了一个世纪，整个背后都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睁大了眼睛盯着脚下的迷雾。从这里到对面的山壁仍有八九米远，虽然现在有了居高临下的优势，但这对于普通人来说，仍然是个难以逾越的鸿沟。

更何况，从十五米高的地方一跃而下，简直无异于自杀！

顾永乐的指尖深深地掐入手心，心咚咚直跳，不由自主地沿着枝桠向前走上几步，想要发现阿兰的踪迹。

就在这时，安静地悬在空中的绳子忽然再次动了起来，飞快地向下溜去，继而猛地绷紧。顾永乐的心一下子跳到嗓眼，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

他抓住绳子摇了一摇，紧绷的绳索一头捆缚在树干，形成一个倾斜的角度向下没入重重浓雾之中。由此可以想见，一定是阿兰成功在对面山壁着陆，并且把绳子的另一头固定在了地面，从而在山壁与虫树间形成一道悬索。

他手里还留着两条六七米长的绳子，是阿兰结扎绳子的时候割下给他的。不再迟疑，将其中一条绳子系在刘楠腰上，并且做了一个绳扣，系在索道上。同样的，将另一条绳子系在了自己腰上。

顾永乐冲着对面的山壁大声喊，示意他们已经准备好，让阿准备接应。

小女孩子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雪白的脸蛋上也没有什么惊恐的表情，只是点点头，然后双手抓住顾永乐用树枝做的木棍，双脚一点，从枝桠跃下，身子自然飞快地沿着索道滑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没入了浓雾之中。

紧绷的绳子一紧一松，估摸着刘楠已经着陆。顾永乐抓住木棍，双脚一点，沿着索道滑行而下。这实在是一种极为刺激而紧张的体验，整个身子的悬空感让他整颗心都提到了嗓眼，身上酥酥麻麻的，像无数蚂蚁在心里钻动。

飞快地穿过重重迷雾，速度越来越快，顾永乐忍不住想发出一声尖叫，突然迎面出现一个身影，身子已经狠狠地撞了上去，那个影子带着他很快地后退了几步，卸去冲撞力，原来是被最先着陆的阿兰给接住了。

顾永乐大口地喘着粗气，手脚发软，去解身上的绳子，却因为双手发颤而解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刘楠那个小女孩子就站在他身边，已经把她那只破破烂烂的兔娃娃抱在怀里，漆黑的双眸略带着好奇地看着他。

顾永乐只觉得一阵汗颜，他一个已经成年的男人，在这种时候，倒不如一个小女孩来得镇静。

阿兰已经在勘察周围的地形。这里的雾气依然浓重，翻翻滚滚，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不过无论如何，他们历经波折，总算已经逃出了那个可怕的谷地！

就连空气都是那么的美好！

顾永乐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谷外的空气，立即被那股刺鼻的硫磺味呛得连声咳嗽。

阿兰已经找了个方向往前走，刘楠抱着她的兔娃娃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顾永乐一边捂着喉咙，一边急忙追上。

虽然因为浓雾的关系，视线极为有限，不过依然可以判断出他们所在的环境是一处山地。四处是荒凉的乱石和稀稀拉拉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