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耳边传来了调转车头的声音。
而录音到这里,便截然而至。
那一瞬间,我万念俱灰,整个世界轰然倒塌,什么是正义,什么是法律,在私情面前,狗屁都算不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最崇拜最信任的师父,这就是我以为的救赎,这就是我宁愿跟最喜欢也是唯一喜欢的女人不惜决裂的偶像。
他背叛了我,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选择过我。
而我却坚定不移得相信着他。
难怪喵星人说我是全天下最可怜最悲哀的人,能不可笑吗?明明是他轻而易举得放弃了我们一家,明明是他知道我们一家有难却没有采取任何的解决措施,我却将他当成了救赎自己的一束光。
这就是宋家的精神吗?
洗冤禁暴,刚正无私。
我身上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走干净,双腿一弯,滑到在地,手里的录音机也啪的一声被摔得四分五裂。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我多想这份录音是假的,宋阳还是那个我最信赖最景仰犹如父亲一般的存在,可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是一份通过车内窃听器获取的录音,所有声线都在一个波段,非常顺滑,根本无法合成或者剪辑。
也就是说当时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真的。
喵星人没有骗我。
白月光没有骗我。
我自己的耳朵更没有骗我。
这就是宋阳,这就是我的师父,为了自己的妻子,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一个家庭,放弃了我们一家四口的性命。
耳边传来喵星人赤裸裸的嘲讽:“现在你还觉得他是世间最正义最无瑕的人吗?”
突然间,声音又变成了一个无比熟悉的男人,他讥笑着看向我,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就是宋慈的后人,这就是你最爱的师父,意不意外?”
那个男人长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脸,他就是我,是我的另一面。
他不再是我的心魔,因为心魔只能藏在阴影底下,而现在他可以大张旗鼓得在阳光下行走,这是我赋予他的权力。
因为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我坐在地上,靠在床尾,在看到那本《洗冤集录真本》后,内心的暴怒再也无法控制,毁灭的冲动在我心头窜涌。
我一把将《洗冤集录真本》劈手抓来,然后用力一撕,就将它分成了两截。
可这完全不够。
眼前出现了宋阳因为我将《洗冤集录真本》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那一幕,那时候他生气得脸都黑了,如今要是看了现在这一幕,不知道会不会雷霆震怒。
我哈哈大笑,越想越兴奋,越想就越想将《洗冤集录真本》毁个彻底。
毁灭吧,一切都毁灭吧!
无论是这本写满了仁义道德的谎言之书,还是满口真善美的伪君子,全部都毁灭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砸门的声音,此时我的双腿都坐麻了。
开门一看,原来是公寓管理员催我缴纳水费。
我拿出手机扫码,发现居然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屏幕上全是‘师父’二字。
我把那一连串的电话通知给划走,交完水电费以后,将通讯录里的师父改回了他的本名:宋阳。
做完这一切后,我才给宋阳拨了回去。
宋阳语气淡漠得问我下午为什么一直不接他电话,我没说话。
宋阳又厉声让我返回特案组。
“我有事,而且现在天都快黑了……”
我不想见到他,宋阳却动了怒:“立刻,马上,滚到我面前!”
这时候我忽然觉得,如此不近人情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他从来就不曾对我打开过心扉,他一直都是这么对我的,一直。
我还是回了特案组,站在宋阳的跟前。
偌大一间办公室,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宋阳一开始是背对着我,等我进来后,他劈头盖脸得将一沓子文件摔在我的脸上,厉声怒道:“丁隐,你做事怎么不跟我商量,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
果然,聪明如他,知道是我暴露了安全屋的位置,是我帮了刀神。
因为知道安全屋位置的只有四个人。
他,徐厅长,厉剑锋,还有我,而我是唯一值得怀疑的对象。
我冷唇相讥:“那你呢?你有把我当成自己的徒弟吗?”
宋阳微微愣了一瞬,似乎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说话,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并且转移话题道:“好好看清楚那些文件,人家有精神鉴定,人家未满十八岁,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锁定彭定疆就是本案的凶手。但你,丁隐,你却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帮凶,让别人杀了彭定疆。”
“丁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犯了什么罪?”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宋阳大口喘气,显然是被我气到了。
我却神色自若得背诵起《刑法》:“在他人产生杀人决意后,以心理支持、物质帮助等方式故意帮助他人实施犯罪,或为他人实施犯罪创造便利条件,而自己不直接实行犯罪。一般视认罪态度、犯罪情节等量刑,处三至十年有期徒刑。”
“你!”
宋阳咬住了自己的牙齿,显然没料到我真的背出了条款。
他仰起头,长舒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重新看向了我:“小隐,我知道,那家伙是该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可我们不能跟所有人作对,我们只能等证据充足,再重启碎-尸案。”
“小隐,师父明明答应过你,只要在追诉期内,他就必定会下地狱。”
“可现在,你知道特案组顶了多大的压力吗?他是在特案组眼皮底下被杀的,现在刑侦科,缉毒科,所有科兄弟的举报信如雪花一样撒过来,厉队长已经被停职,我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件事我要说出去,你下半辈子就完了。”
宋阳一副为我好的语气,我不由得笑了:“所以说,我还要感谢你吗?”
听出我的嘲讽,宋阳皱起了眉头,好像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他问我怎么了,今天为何如此奇怪。
我勾了勾唇角,笑道:“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们怎么了吗?”
我望着脚下黑与白的地板说道:“还记得进特案组的誓词吗?要对的起公平和正义,你们现在做的,除了私情,谁也对不起。”
我很想质问宋阳,当初就是为了私情,放弃了我们一家人,对不对。
可不知道什么,话到嘴边,我还是说不出来。
我问宋阳:“就因为别人给了你们压力,你们就要遗忘心中的正义吗?那这样,跟帮凶又有什么区别。”
“师父你曾经教过我,心不正,剑则邪。”
“可现在你心中的正义被泯灭了,你的剑也歪了,你还担得起宋慈后人这四个字吗?”
“放肆!”宋阳脸色彻底变了,一巴掌砸在办公桌上,双眸血红得瞪着我:“正义?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正义,你以为自己帮的是刀神?”
“大错特错!真正的刀神早就死了,我爷爷他早就死了。”宋阳声嘶力竭得吼出这句话,眼泪也在那一刻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