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话的时候，张教授明显眼眶微红：“当时我记得很清楚，七弟故意趁着我们不注意，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滚出了一条安全线，让我们可以撤退。”

“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到处都是爆炸声，到处都是硝烟。等我们找到七弟的时候，他半截身子都没了，只剩下了一口气……”

“他抓着彭哥的手，奄奄一息的说：自己这一生对的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那待产的妻子。”

“妻子随时随地都可能产子，自己却在枪林弹雨中跟毒贩战斗。”

“如今他是活不成了，只求六位哥哥姐姐，能看在南江七英的情分上，保住老王家的一根独苗苗，好让王家能继续传宗接代，那样他九泉之下也可以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当时，彭知节含泪攥住了王海的手，坚定的说道：“兄弟，以后你的孩子就是我的亲生骨肉，谁要想伤害他一根毫毛，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听到承诺后，王海满意得笑了：“只是好可惜，我都不知道未来的娃娃是男是女，如果是男孩，就叫定疆，如果是女孩，就叫……”

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永远停止了呼吸。

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那一天，王海的妻子生产了，就好像是为了弥补英雄的牺牲一般，是儿子。

彭知节依照兄弟的遗愿，将其命名为：王定疆。

后来大家给王海立下了无名墓碑，就是怕遭到报复，却没想到，最后王海的妻子还是惨遭毒贩杀害。

她在买菜的途中，被人乱刀捅死，只剩下孤零零的王定疆嗷嗷待哺。

愧疚万分的彭知节收养了王定疆，那时候他已经跟江知雅离婚了，担心自己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娃娃。

最终跟六妹秦怀玉走到了一起，共同抚养王定疆，给他应有的母爱，父爱。可彭定疆还是没有长成大家所希望的样子，他叛逆，乖戾，甚至秦怀玉给他养的小狗，都会遭到虐-待。

后来家里的小狗有一天突然不见了，到处寻找都没有下落。

直到有一次深夜，彭知节睡不着在小区散步，发现了惊骇的一幕，彭定疆居然在虐杀小区里的流浪狗。

流浪狗的四肢被绑起来了，嘴巴也贴了胶带，在被他用火烧……

盛怒之下的彭知节给了彭定疆一巴掌，并且在那里找到了越来越多的流浪动物身体，最后终于确定，彭定疆具备：反-社-会人格！

为此彭知节不知道找了多少心理医生，最后甚至听人介绍将彭定疆送到了英国，换一个生活环境，为的就是彭定疆能好转起来。

说到这里，张教授恳切得看向了我：“老彭只是遵守了自己的约定，丁隐，我不知道你理解不理解我们上一辈的感情？定疆承载了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他不能出事。”

“他的命是命，那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们还对得起南江七英的称号吗？”我将目光投向了徐厅长，想知道他的意思。

徐厅长叹了口气道：“定疆这孩子一直都很叛逆，当初刚送出国以后，老师以为他好了，因为他再也不虐杀小动物了，却没想到他只是将目标转向了人。”

彭定疆回国杀的第一个女人，没被发现。

一次意外，彭知节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上百部犯罪杀人的电影，以及彭定疆录下来的受害女人苦苦求饶的视频画面。

这下他终于知道彭定疆根本没有停手，而是已经彻底进化成了一个杀人魔鬼。

彭知节打了他，让彭定疆发誓不会再犯，可杀人是会有瘾的。

彭定疆根本就停不下来，而彭知节一开始还愿意给彭定疆擦屁股，后来他已经彻底灰心了。

他不想再处理尸体了，却也没有办法辜负对兄弟的约定，尤其是特案组出动的那一天，彭知节知道暴露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这头蛰伏四十年的老狐狸，决定为救命恩人的儿子做最后一步，那就是顶罪！

听到这些话，我不禁沉默了。

张教授还在徐徐善诱，希望我能放弃对这桩案子的调查。

我没有说话，在张教授离开后，宋阳也来找了我。

“呵，你们这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尽管知道这话不敬，我却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宋阳没有坐在我的对面，而是坐在了我的身边，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轻叹一声：“小隐，你真的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了，师父其实很高兴你的蜕变。”

可下一秒，宋阳的语气就开始转折，希望我走到如今这一步，就可以了。

他告诉我，王海是英雄，不能被身后的污名所毁，所以大家都默契的停止了。毕竟如果不是王海，当年上一代的刑侦精英几乎全部都会丧命，哪有现在的大家？

“可这个案子就这么结束了？难道真凶不需要伏法吗？”我有些气急败坏得叫道。

宋阳摇摇头，表示并非如此，王定疆会被限制人身自由。等成年以后，最好是有了后代以后，连环碎-尸案会重新启动，到时候会直接让他进监狱。

这样既延续了王家的血脉，又不让凶手逍遥法外。

我没有说话，在我心里，迟到的正义根本算不上正义。

见我没有吭声，宋阳继续道：“小隐，你要明白，整个南江的警员兄弟，大多都是上一代人的徒弟或者子女，他们也想报恩。”

“更何况，这种事你不是已经做过了吗？”

他这是指我在平安村放过姜含玉师姐的事，我忍不住站了起来，厉声喝道：“不一样，这两个案子根本就不一样！”

“姜含玉只是为了复仇，她杀的是该杀之人，而且她有忏悔之心，她逃脱了四角牢笼，可她一生都困在了支教这个漫长的无期徒刑里，她在用自己的一生赎罪，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而这个案子呢，凶手就是个变态，放过他，对不起那群无辜少女，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你！”

我指着宋阳的胸膛，几乎忘记了师徒尊卑。

宋阳苦笑一声，无奈道：“我知道，可是彭教授做的太漂亮了，他甚至帮大家写好了结案报告，整理好了每一份证据，连养子的精神鉴定书都准备好了。哪怕现在起诉彭定疆，在没有证据链的情况下，面对人家的两张保命王牌，精神鉴定，未成年，我们会败的很惨，甚至我的职务也会不保。”

“你让我怎么做，丁隐，我没有办法！”

这就是宋阳的解释，我抹了一把脸，硬气道：“你不是没有办法，你是在逃避！岁月磨平了你的棱角，也慢慢让你丢失了那份薪火相传的洗冤之心，师父，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读你跟的每一个案子，也愈发的敬仰着你。”

“可你告诉我，当年那个和楚嫣联手，消灭人贩子团伙的宋阳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