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张道一不仅不为自己强加一个爹而为耻,反而眼睛发光,满是期待:“您有没有丢失过一个儿子?”
万一,这要是亲爹呢?
这种神通广大,书法通玄的亲爹,还能亏待自己的儿子?
丢失过一个儿子?
贫道是别人遗弃的儿子!
张青云不知道这货心里想着什么,丢失儿子他倒是也想有这种人生经历。然而,他这个童子身,是无法完成如此道德沦丧之举。
别说丢失儿子,就算是纸上面,墙上他也没有丢失过。
“贫道才三十七八岁....”
额,这个才字用的好。
三十七八岁,已经不小了。
虽然寿元已经可以说无尽,张青云对于时间观念越来越淡。
但是,三十八岁真的不小了。
一扭头,看到张道一满脸期待,还有放光的眼睛,张青云愣了愣神。
这货啥意思?
这是想要认爹?
张道一这货,贫道要是没记错,只比贫道小了几岁。
贫道就是真的有儿子丢失,这货也不是贫道的基因造就。贫道,总不能三五岁,就有了崽?
还是外貌的缘故哇。
贫道虽然已经三十七八岁,剃掉胡须,外貌绝对只有二十来岁。
这货到时候恐怕不是想要认爹,而是想要认儿子?
“没有。”
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这货占便宜。
多了这么一个儿子,那就是累赘。
“不可能!”
张道一眼睛中流露出一抹失望,他还在极力挽救:“我一直怀疑自己的身世,我怀疑自己是被遗弃的,道长...”
“滚!”
好不要脸!
这货竟然如此无赖,爹有乱认的?
你这是悖逆了祖宗。
张青云进入了道观,张道一也挤了进来。
张青云干脆不再关门:“你还有事?”
张道一有些沮丧:“有啊...”
张青云提着蒲团进入后院,再次盘膝而坐,也不理他。
张道一找了个蒲团,坐在一旁,也不管张青云听不听,自己自言自语起来:“哎...要是能找个媳妇成家,谁还愿意以后做一个五保户?”
“我记事起,我妈妈就卧床不起,说是生我的时候坐月子受了大寒,股骨头坏死。”
张道一眼神飘忽:“从上学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与别人不一样,别人都穿新衣服,我到了四年级还衣服上有补丁。”
“再后来,初中的时候,我的父亲就病了,心肺病。”
张道一自嘲一笑:“这是富贵病,也没有有效的药,无法根治。一家子没了收入,所以我就辍学打工。”
富贵病...就是需要静养,不能工作。
说是富贵病,穷人要是有了这病,只会让家里更穷。
吃药可是很费钱的。
张道一家里,已经无法承受。
“这一晃,十七年过去了...”
张道一眼睛中有些泪水打转:“其实有时候想想,我也挺混账的,虽然每月往家里寄钱,可是我也有五年没回去了。我害怕呀...”
害怕,是的,非常害怕。
那个家,已经不再是避风港湾,而是...
“我害怕看到爸爸妈妈期待的眼神,害怕爸爸妈妈失望的眼神,这十几年,我没有混出一个名堂,媳妇都没混上...”
不,你的命运本来不应该这样的。
道泯之前,张道一是一个子孙观继承人,家境妥妥的富豪家庭。
当时,这货一个亿都没放眼里。
现在...
果然是与我关系越近,就越惨吗?
张青云做起了旁听者,这是身为一个男人,向外吐露自己的心声。
同为男人,理应尊重。
“我二十岁的时候,家里亲戚,村里邻居都为我介绍对象。可惜...”
张道一自嘲一笑:“我自认为自己长的不赖,就是因为家境,没有人愿意嫁给我...”
“外出打工,我也谈过,一个与我相处了六年的女友,最终还是在彩礼与房子为前提下,与我分手了...”
现实就是如此。
张道一的遭遇,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很多男人都是如此。
张道一信心不足:“其实我不愿意回去,家里要给我找对象,我知道结果最终还是一样,白跑一趟。我也不想自作多情回去,所以我很抗拒。”
怪不得,这货想要认爹。
如此家境,幻想着有一个有钱有本事的爹,也很正常。
“其实我也很想回去,我也想爸爸妈妈...”
张道一抬起头来,泪水流了出来,脸上有思念、有愧疚,还有抗拒:“只是,我也不小了,三十三岁了,事业一事无成,还是一条单身狗,我怕被村里嘲笑...”
这是一个丧失了勇气的可怜的娃子,浑浑噩噩的活着,却又没有能力改变。
“道长...”
讲了一大堆,张道一看到张青云闭眼而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张道一有些幽怨。
我都这么惨了,你就不能惊讶一下,或者看我一眼?
表达一下你的同情心?
好歹,同为男人,你表达一下怜悯也成啊。
我这会儿嘟嘟囔囔,絮絮叨叨,不就是对牛弹琴了?
“你的确命运挺惨...”
是很惨,不过这才一两年悲惨生活,两年前,你可是做了三十一年的龙虎山富家公子,生活潇洒,还有身份地位。
这才两年苦楚生活,就已经忍受不了了?
要知道,比你惨的还大有人在。
“是啊,我好惨...”
张道一长叹一声:“没有人比我更惨了。”
“是啊,你太惨了...”
张青云应和着:“你却不知道,曾有人比你还惨。”
张道一愣住。
有人比他还惨?
谁?
哪个倒霉蛋?
“三十七年前,有一座天师观。”
张青云开始讲故事,张道一成了一个听众:“天师观有一位老道士,已经六十多岁。一天打开道观大门,门前放着一个刚刚足月的婴儿。”
天师观在哪?
张道一不清楚。
但是,一个老道士...张道一狐疑的看着张青云,严重怀疑张青云在讲述他自己的故事?
“道观很穷,那个时候,道观没有单费一说,修道者需要自己自足自给。”
老道士一边种地,却又因为土地有限,收成也不好,自己已经是勉强度日,何况多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老道士用自己的口粮换来奶粉,自己吃粗粮,有时候还吃树叶野菜。
有时候,附近村民看不下去,还会赠与一些。
老道士有些本事,能掐会算。
谁资助他,他就帮着谁逢凶化吉。
后来日子慢慢变好,但是道观仅仅解决了温饱,小道士身上穿的道袍,都是老道士自己破旧道袍重新缝补之后的。
由于打小营养不良,小道士身材并不高,也很瘦。
直到小道士十四岁的时候,道观有了单费,道观生活总算是好了一些。然而...第二年老道士羽化了,小道士惶恐面对四周高楼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