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巴眼睛看着自己伸出的双手,不敢置信的,我的双手上占满了鲜血,这是老和尚的血?还是那个被我杀了的地头蛇的血?
或者说是我自己的血?
我记得的我曾经被人刺穿了胸口,我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道鲜血从我的双手缝隙里流出来,但是我的血不是鲜艳的红色,而是黑色的。
黑色的血滴溅在白色的阶梯上,一阵凄惨的叫喊声在林中回荡:“是你杀了我!”
我害怕极了,我知道我就要崩溃了,我的鲜血是黑色的,我是不是已经是个死人了?我的手臂,我的右臂没了,我的手呢?
黑影们开始慢慢想我走来,我发现我摔倒在阶梯上,我的头枕在阶梯上,目光朦胧中,看的那些黑影的脸渐渐清晰了。
那是我自己的脸?
无数的我向着我走过来,无数的我的脸靠近了我的,无数的我的眼睛盯着我,无数的我的嘴巴裂开在笑。
他们都一起笑着我道:“真没用啊,不过是杀了一个人,你大可以对外说这是一个意外,很简单的,他是个瞎子,多么容易的事情,你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可笑,没用啊,不如你也去死好了,我们来代替你。”
无数的手向着我伸过来,我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又开始说了:“这么点幻觉就吓晕了,太没用了。”
我的脑子里面出现了一道光,我仿佛听到咔嚓一声,火柴划动点燃的声音,着道光,这一点点的光源照亮了周围的漆黑。
我站在一个漆黑之中,黑暗中有一个人,一个我看不到,但是我却不害怕的人:“你,是我选中的人,你必须强大,你必须要明白,你的命是我给你。”
我无意识的伸手按着自己的胸口,觉得他的话就是这个意思,然后听得他继续说道:“记住,你的命是我给你。”
火柴的光熄灭了,一晃眼的光闪过,我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背影,但是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我自己摔倒在白色阶梯上,而老和尚蹲在我的身边扶我起来,我转头往阶梯下面看,还能看到山路上来的转口。
这约莫不过七百多步的阶梯而已。
老和尚看着我站起来了,松开了双手对着我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抬眼看着老和尚一脸的莫测高深,他笑着,我转头环顾四周,林子是那么安静,鸟语在林中穿梭,阳光从缝隙里射下来。
这一切和我幻觉里面看到的森林一点都不一样,哗啦哗啦的山泉声音在我的左侧响起,我对老和尚道:“我要去山泉边洗把脸。”
于是我们继续往上面走,我在前面,老和尚在后面。
“你知道我也曾经爬过这个山的。”
我听过了,我转头看着他,为了确定似的问道:“你走了多久才找到自己的答案?”
老和尚笑着说道:“你可能要笑我了,我走到了山顶却,然而也没有明白我来这里的理由。”
这和我的幻觉里面的听到的答案不一样,可能幻觉里的和尚是想要增加我的焦虑,才这样说的吧。
我轻松了一点,站在原地等老和尚,然后问道:“那里怎么还留下来了呢?是找找不到答案的人才需要留下来吗?”
老和尚笑着伸手拉住我的右手臂,他可能是想要借一把力,但是我想起了幻觉里面我的手臂上出现的黑蛇,而这条黑蛇最后爬到了老和尚的手臂上。
条件反射的我缩回了手,老和尚的手在空中划动了几下,没能碰到我的手也便没有在意,用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继续往上走。
“当然不是,无论是看到答案的人还是没有看到答案的人,都需的结合自己的情况来解释。”
我还是伸出手去扶住了老和尚,老和尚感觉到了我搀扶他,立马笑着点头:“多谢了,老和尚我也老了,记得我上山的那年,才十七岁。”
“十七岁,能有什么烦恼呢?”
我往上面看着,这座山并不高,而且也并不深奥莫测,你往上面走,每走一步阶梯都是算数的,走一步多一步,山顶总是在那里的。
“可我的十七岁不一样哦。”老和尚笑着感慨到,身体在我的旁边走过,我转头看着他,竟然觉得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也没能照透他的过去。
“反正我也没有找到自己的答案,不如你就说说,这一路我们可以慢慢走。”
老和尚听说,便停下了步子道:“你的心境变了,开始上来的时候,你一百个不愿意,巴不得一下子就跳上山顶,然后得到我骗你的证据,从涌泉寺离开。”
我呵呵的摸着头一笑:“不过,我现在也没有改变想法,我没说过我要留在涌泉,若是我要走,你们谁都不能拦着我。”
“无论如何吧,我已经老了,不再是十七岁那个少年了,让我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我也跟着坐在老和尚的身边,可能是这里的空气太过清冷,就近坐着我闻到了老和尚身上的衣服的浆洗味道,那是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是什么让一个十七岁来到这里的少年,跟着师父上山,然后在没有得到答案的时候,却还是留了下来,经历了多少代,自己也代替师父成了师父。
时间在这个安静的树林里慢了下来,我竟然心平气和的听起了老和尚的往事。
老和尚十七岁那年,从镇上逃到了寺庙中,是的,逃命,他确实在逃命。
那年他失手杀了略带自己弟弟和母亲的父亲,他的父亲被他用匕首刺穿了腹部,然后他的母亲,在血泊中抓着他的肩膀咆哮道:“快逃!”
于是他背负着通缉逃走了,从那一刀下去,他便觉得自己疯了。
无论他走到哪里,他的父亲的身体总是血淋淋的站在他的背后,那双眼睛从下面就看着他。
他身上被父亲打伤的伤口变开始了腐烂,无论他如何清洗,那些伤口总是烂出来。
那天他浑身伤口恶臭的出现在街头,被官府的人抓着,吓得他一阵哆嗦,竟然跪到了地上。
记得曾经父亲要打他的时候,总是先让他跪在地上,果然他的父亲看着跪着他便走了过来,伸出手从腰间抽下了自己的皮带。
多亏了他这么一惊吓,哭着叫着在地上咆哮,官府的人都认为他是个疯子流浪汉,所以便没理他,自己走了。
这个时候,他的师父,一个推着一个板车,板车上满是酒香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没等他自己察觉,他便坐着男人的板车来到了涌泉寺。
在这里,他吃了饱饭,洗了澡,他的师父给他上了药。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老和尚说他当时就愣在了床上,只知道看着他的师父,却回答不出来。
明明他在逃命,他弑父,罪大恶极,他抛弃了弟弟和妈妈,他杀了父亲,断了家里的收入,却抛弃了他们,将他们留在了更深的深渊里面,他自己却走了。
“你怎么能用手将自己的伤疤抓烂呢?”
老和尚伸手摸了一下眼睛,淡淡笑道:“我只记得当时的我哭了,哭的那么大声,像是山洪决堤一般的。”
然后老和尚的师父让他什么都不要想,养好伤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