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人,在人格上已经死了,只有大脑里残存着的,能够控制最基础的生理行为的区域在支撑着人最后的行为。是的,这个时候“人”还能动,但它已经不再是一个活着的人,它像丧尸一样,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没有记忆,只剩下一具被病毒肆意玩弄的躯壳。
当人体内被液化被分解的器官组织残碎,从口中和丨肛丨门喷涌排泄,当这个人慢慢地融化成一滩血泥,那将之虐杀致死的埃博拉病毒,又会通过这些东西,去捕获下一个宿主。
“患者死前的严重痉挛会造成四肢疯狂抽搐和甩动,他们会把血和内脏器官组织甩得到处都是,这更加大了传播和感染率,就好像这种病毒是具有意识的活体一般,想要继续借助宿主的身体寄生下去,想要杀死更多的人类,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壮大。”秦赐说到此处,抬眼看向面前已经惊骇到无法言语的众人。
“我原以为,肖凯的死亡方式只是画中惯例的超自然形式的死亡,完全没有往现实世界的‘正常’病症的方面去想,却没料到,这幅画竟然用了一个现实中存在的死亡方式……当然,它还是对这种方式稍稍进行了一点加工,把从感染到发病的时间缩短了一些,通常埃博拉病毒感染后的潜伏期最短是4时,而这幅画为了遵从每夜必死人定律,将这个潜伏期和病发期缩短到了24小时前后。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肖凯他们三个,以及曾发生在这片住宅区每一所房子里的‘血案’,其罪魁祸首,正是埃博拉病毒。”
秦赐话音落后,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听见柯寻率先开口:“所以……那些人皮,还有被污血包裹着的那些不明物,就是……”
“就是这些房子曾经的主人,”牧怿然接了他的话,“那些不明物,大概就是他们体内的器官组织碎块,和埃博拉病毒唯一不会侵噬的人体骨骼。”
“所、所以……所以其实这个地方不是没有人,他们其实都还在,就、就只是……他们都、都死成了这个样子……”罗勏被吓到脸色刷白,浑身发抖。
在此时此刻他才突然发现,原来现实世界有一种病,比鬼神之力还可怕。
“可这些死者,为什么要攻击我们?”邵陵缓了缓神,“他们这样做,是否有什么目的?是否和寻找签名有关?”
“我想,操纵这些死者的,也许并不是他们本人的意志,而是……寄宿在他们血液中的埃博拉病毒的意志。”秦赐微微偏脸,望着墙壁上被何棠甩溅上去的污血,“在这一点上,它们还是被赋予了超自然之力。我们这些人就是新的宿生,它们拼了命地想要寄生在我们的身上,所以才会对我们发动包围式的攻击。”
“埃博拉病毒真的是具有意识的活体吗?”朱浩文问。
“按理说,病毒不是生物,不能算做活体,但,”秦赐重新看向眼前的众人,“但埃博拉病毒很特殊。对于它究竟是否是生物这一点,生物学家们持有不同的观点。
“当埃博拉病毒处于细胞结构之外的时候,它们是静止的,没有生命的,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甚至可以结成晶体。
“但当它们被吸附进细胞结构里之后,就会立即像获得了生命一样,把宿主的细胞当作复制自己的原料,然后将之杀死。
“所以有人认为,这种特质使得埃博拉病毒处于生命和非生命之间的一个灰色地带,说它最可怕诡异的一点是‘非生非死,脚踏阴阳两界’。埃博拉的遗传信息载体,被认为是最古老最原始的生命编码机制,它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地球历史的早期。
“所以,它究竟是否具有‘生命’和意识,这一点我也无法确定。”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发生的‘血案’的真相,那么我们距离找到签名也就不远了,”柯寻的语气里带着鼓励和乐观,“秦哥,我们还有时间,不到最后一刻,我们谁都不要放弃!”
秦赐笑了笑,轻轻点头,有些慨然地望向田扬所在的地方,叹了一声:“遗憾的是,田扬没能来得及说出那条关于年代的线索。”
“不,他已经告诉我了。”柯寻的声音低沉下来。
在死前的最后时刻,尽管田扬已经无法再说话,尽管那个时候他的人格已经被埃博拉病毒杀死,但他仍然拼尽了最后的努力,将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用他相信柯寻一定能看懂的方式,传递了出来。
“他死前,对我做了这个手势。”柯寻抬手,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
卫东看见,先是一怔,而后一震:“啊!这是——那次市运会——”
“对,就是那次。”柯寻微微点头,“那次市运会,用了我们学校的运动场做为主赛场,所以观众基本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当时东子田扬他们带动全场给我加油,所有人都比出这个手势。这不是‘ok’的意思,这个手势代表着我当时身上背的号码。‘o’代表0,中指代表1,无名指和小指代表2,所以,我当时的参赛号码是,012。”
“——2012!”大家异口同声地叫出来。
“我们看到过的一些食品包装袋上的日期是2字打头,结合田扬传达出来的012这个数字,看来这幅画里所描绘的事件发生的年代背景,就是2012年无疑了。”邵陵道。
“可这就太奇怪了,”顾青青道,“假如画家画的是2012年的现实世界,那如果有地方发生了这种可怕的事,为什么新闻里从来没有报道过呢?”
“并不是所有的事都会被报道出来。”朱浩文的话一如既往地犀利。
“不,这幅画所画的内容并非绝对的现实事件,”牧怿然道,“森林里的植被混乱,绝不像是画家的一时疏忽造成的错误,我更倾向于这是画者的有意为之,所以照此看来,这幅画更像是卫东所说过的,是一幅象征主义画作,这幅画里发生和展示着的一切,都具有象征意义或来自于画家的某种想象和暗喻。”
“那么这个被模糊掉的年代,与其说是故意给我们增加寻找线索的难度,倒不如说,其实反而是在给我们指出重点。”邵陵道,“事实也的确如此,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个年份——2012年,不同于本世纪的任何一个年份,这是一个有太多传闻和遐想的数字了。”
“2012,世界末日?”罗勏张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睛,“我感觉,画推把事情越搞越大了,以前再怎么着也都是小范围,现在直接上升到全地球了……”
“可2012世界末日根本就是个谣言,”卫东也红着两天两夜未睡的倦涩的眼睛,“我们难道要在谣言里找线索?”
“或许重点不在2012,而在于世界末日。”秦赐低沉着声音,“之所以要把年代模糊掉,就是为了等我们找到年代的线索之后,用它来指向一个事实,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一提到2012,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它和世界末日联系在一起,所以2012可能只相当于一个箭头,它所指向的‘世界末日’才是重点。比如,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