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文从兜里掏出那根猫胡须,不是他不肯把这根胡须带在脸上,而是根本带不上去,可见“画”并不要求他佩带这根胡须,只需要装在身上就可以,那么这根胡须的作用是什么呢?让他视力下降、变成色盲,和猫胡须又有什么内在联系?
猫并不是近视眼,也不是色盲,所以他并不是像柯寻一样在向猫转化,也不像是在被剥夺五感,如果这幅画的规则如同牧怿然所推测的那样,是在“杀死”所有入画者做为人类的一切特征和属性,那么,什么东西会是视力不好又色盲的呢?
不,不是“东西”,而应该是动物,只有动物才存在“视力”和“色盲”的属性。
除了人类以外,什么动物的视力不好,又是色盲,还会和猫胡须——或者说是和猫有关联?
“浩文。”
朱浩文正思索间,忽然听见牧怿然开口叫他,抬眼望过去,见这个人仿佛有所洞悉一般,抬手指向柯寻:“你怕他么?”
朱浩文一怔,这算是什么怪问题?自己为什么要怕柯寻?自己怕谁也不会怕他,哪怕他有一天会伤害他、杀死他,他也不会怕他。
朱浩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牧怿然却不在意,只是转而对柯寻招了下手,柯寻“喵呜”一声就蹿到了跟前去,蹲在牧怿然面前,听他附耳低低地吩咐了几句,而后又“喵”地一声表示明白了,随即起身,迈着无声无息地猫步,一步步向着朱浩文走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朱浩文仰头盯着柯寻。
柯寻不说话,却也目不转睛地,甚至冷冷地盯着朱浩文,一步一步慢慢地逼近。
朱浩文忽然觉得一股寒意控制不住地从心底深处升了上来,让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逃开柯寻的盯视。
——这是怎么回事?
才刚无比坚定地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怕他,怎么会突然产生这种难以自控的恐惧感?!
柯寻一步步走至面前,突然向着朱浩文一扑,朱浩文下意识地脱口叫了一声,身子向着旁边狼狈地一躲,却没能躲开,被柯寻两手一伸摁在了地上,朱浩文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力气,竟是一动也动不了,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怎么……”朱浩文发觉自己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这不可能。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失态地叫出声过,更不会被柯寻这样的动作吓到瘫软在地——一切反应都像是被植进了骨子里的本能一样,让他根本无法克服。
柯寻放开朱浩文,站起身,脸上也是不可思议:“我有那么可怕喵?浩文儿你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朱浩文的声音仍然残存着一丝颤抖,看向那边一脸沉肃地望着自己的牧怿然:“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原因。”
牧怿然沉默了一下,缓声开口:“老鼠通常视力不好,而且,是色盲。”
众人闻言,一时也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朱浩文率先恢复了平静,坐起身看了眼牧怿然,又看向大睁着眼睛仍然石化中的柯寻:“这么说,我正在向着老鼠转化,所以对于天敌猫类有着天生的畏惧。”
真是造化弄人,为什么偏偏柯寻是猫,为什么偏偏自己是鼠。
柯寻向后退了几步,转头看向牧怿然:“也许还有别的动物视力也不好、也是色盲呢喵?而且,现在的老鼠怕猫的越来越少了吧,猫都越来越娇气了,有的猫见着鼠还吓得乱跑呢喵……”
朱浩文看着柯寻毛茸茸的后脑勺,忽然笑了笑。
这个家伙,是在怕他变成猫后,吃了变成老鼠的他么?
“近视,色盲,怕猫,从以上三个已知特质来看,浩文在向鼠转化的可能性最大。”牧怿然始终冷静且理智,“画与现实终究不同,老鼠怕猫,在这画里也许就是绝对的规则。”
柯寻闻言又向后退了数步,一直退到了朱浩文对面的墙根处,对着朱浩文道:“浩文儿你离我远远的,东子喵,浩文儿就交给你了,如果发现我对他有不轨之心,立刻把他拉走,别让我看见喵。”
朱浩文:“……”
卫东:“当着大佬的面你倒是敢有个不轨之心看看。”
柯寻没理这句,只是看向牧怿然:“为什么浩文儿的道具是猫胡须,人却向着老鼠转化喵?这是什么因果关系?”
牧怿然垂眸重新陷入思索,柯寻也没打扰他,只是不敢再往朱浩文那边去,就望向秦赐:“话说回来喵,这里面只有你们三人进入那个二维剪纸世界后,身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又是什么道理?”
“也许是因为秦先生碰对了世界。”说话的是罗维。
柯寻“喵”了一声:“按照我们刚才的连线分类,鱼竿和二维剪纸世界被连在了一起,秦哥的道具是鱼竿喵,这么说来,没准儿真的是因为进对了道具所属的世界!但,你和小李又是为什么也没有变化喵?”
罗维一时没有吱声,却忽听见牧怿然淡淡地问过来:“你刚才说的是‘秦先生’碰对了世界,而不是你们三个碰对了世界——希望你能明白,任何一丝线索,都可能攸关性命,包括李雅晴的命,所以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一张拼图,少掉其中的任何一块都不算成功。”
罗维听罢,垂了垂眸,抬起眼来平静地说道:“抱歉,我的确隐瞒了,只是不想让雅晴为我担心。事实上,我的身体也发生了异变。”
李雅晴闻言大吃一惊,泫然欲泣地看着他:“罗维——你——”
罗维在她颤抖的手上轻轻摁了摁,仍旧平静地对众人道:“我发现我的身体……正在纸质化。”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住了,一时无人说话,都震惊地看着他,并迅速地消化着他话中的意思。
“纸质化……”卫东喃喃着这三个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柯寻在罗维身上仔细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变化,于是问他:“有什么不适喵?”
罗维沉默了一下,缓缓地站起身。
这下所有人都没有再吱声,因为每一个人都听见了罗维起身的过程中,身上发出的纸张摩擦般的声响。
李雅晴痛哭起来。
将一个有血有肉有呼吸的人,活生生地变成一个纸人,这是怎样一种令人心底生寒,惨无人道的虐杀方式?
在每个人都在为罗维即将面对的遭遇感到心惊肉跳的时候,牧怿然却始终保持着冷静和清醒,他问向泣不成声的李雅晴:“你的身上,有变化么?”
李雅晴摇头,半天说不成话,柯寻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别再哭了喵,罗维现在怕水,你这是替他担心还是在害他喵?想救他就赶紧坚强起来,跟我们一起想办法。怿然问你的话你现在尽量回答喵,时间不等人。”
李雅晴闻言拼命抑制自己的哭声和眼泪,努力地想了一阵,才抽泣着说道:“我身上没有什么变化,就、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我得到的那只、那只錾花铜盆,好、好像变大变沉了一些。”
李雅晴的道具錾花铜盆,原本约有一只小汤盆大小,进入门后世界时,李雅晴把它放进了随身背的小背包里,放进去时,包里的空间还绰绰有余,眼下柯寻让她把盆取出来,却发现这盆已经变大到了把背包撑得紧绷绷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