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辽阔的昆仑山依旧壮观巍峨,千百年积累的冰川雪原伴着凛冽寒风,将所有秘密都包裹在这银白的原始世界。
那雪原苍鹰鸣唳着飞过蓝天,见到贡布回来扑棱着翅膀低空翱翔,哗啦一声站在他手腕上。
“白驹,哈哈哈哈,没想到是你最先发现我们!”
郑原他们坐在拖拉机上,贡布宠溺地摸着雪原鹰的后背,眼睛在冰雪雾凇照耀下异常明亮,这才是他的世界。
拖拉机轰隆隆停在村口,李凯门率先拿着背包跳下车帮:“观陀村,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你们几个瘪犊子,还敢回来,我上次没打死你们,这一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他们刚从车上下来,还没站住脚,葛红拿着鸡毛掸子,甩着肥厚的大棉袄跑过来,她本来是想敲李凯门的屁股,看到一旁穿得洋气十足的元迦曼,拉着衣领转了一圈,一边斜眼看一边还吐瓜子壳:“啧啧啧,这是谁家的俊姑娘啊,我迦曼妹子怎么没回来啊?”
元迦曼知道葛红姐是在笑话她,赶紧搂住她胳膊:“葛红姐,你不认识我啦。”
葛红明显还在为他们几个联合耍她生气,大着嗓门嘴里不停嘟囔:
“元迦曼,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连你葛红姐都敢坑了,开春你不告而别,你奶奶一回家看见被窝里没人,可真生我气了,我称了好几斤五香瓜子才哄好。”
她正做势要打她手背,郑原赶紧拦在前面,啪啪几下全打在他胳膊上。
葛红刚才就注意到郑原和元迦曼的衣服很相似,她用脑子想想都知道这是情侣装,一幅看好戏的脸色:“臭小子,我迦曼妹子这颗水灵灵的大白菜,还真被你拱上了,以后你可得对我迦曼妹子好点,敢把城市里那套拈花惹草的东西带进来,我们村子里的人可饶不了你!!”
贡布在旁边逗着鹰,拉住葛红:“葛红姐,老关子叔还好吧?我阿爸在家吗?”
葛红掐着腰,一幅得意的样子:“俺爹还是那样,闲不住,最近不知道跟你爹在老林场倒腾什么东西,见天去前面镇上卖野味,没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他们俩可舒服了,想吃啥做啥,想买啥买啥,你说你们还回来干啥,在外面成家立业算了!”
李凯门知道她在说气话,搂住她脖子:“那哪儿成啊,走万里路最在乎的不还是家乡的味道吗,我这一路可馋葛红姐的小鸡儿炖蘑菇了!”
“行啦,行啦,赶紧回家去吧。”
“我记得我家还有那刚打下来的黄羊、山鸡、野鸽子,味道老好了,等你们回去了,我给你们送过去。”
他们几个有说有笑,跟葛红一起往村里深处走,涉过厚重松林,元迦曼时隔一年见到她自小居住的小楼,鼻子一酸跑,丢下行礼跑进去。
“奶奶!”
“我回来啦。”
她推开大门,古丽唐陀披着毛大衣,正在院子里晒草药。
古丽唐陀听到孙女的喊声还以为听错了,回头真的看见孙女愣了有十几秒,祖孙两个的鼻子瞬间变酸,眼睛含着热泪奔赴对方。
“迦曼,你真是迦曼,啊?!我孙女回来了。”
古丽奶奶心疼得绕着孙女看了一圈:“胖了,比以前胖了,穿得也比以前好看了。”
“外面冷,赶紧进屋,奶奶给你们把地炕烧起来。”
这老太太拉着孙女走进堂屋,转头去烧地炕,葛红赶紧拦着她:“古丽奶奶,你孙女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在堂屋不好好看看你孙女,这地炕我也会烧。”
葛红一把夺过地炕灶口的钥匙,把古丽唐陀按在椅子上,她摆摆手:“那好,你小心点,别烫伤了手。”
“那不能够啊,我家的炕就是我烧的。”
待葛红高高兴兴跑出去烧地炕,古丽奶奶这才有闲工夫看向孙女。
她七八十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不懂人情世故,看到郑原轻轻搂着她的腰,就什么都明白了,眼神幽怨看向郑原,一幅家里的大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
郑原被她盯得心发慌,不断挠着后脑勺缓解这份尴尬。
“哎呀,我看这是谁回来了?”
他们正在堂屋热闹时,院子里传来响亮高喊,贡布往院子里一看,普旺村长带着老关子跨进来,身上驮着一整只黄羊,手里还提着一串鸽子野兔,笑呵呵往堂屋走。
“阿爸,你回来了。”
“哎呀,贡布赶紧来接东西,我和你阿爸刚走到村口就听说你们回来了,正好把东西给你们带来,都是刚打的新鲜货,晚上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贡布赶紧把老关子身上的黄羊扛下去,普旺嘉措走进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一转头看见刘天钦,眼圈瞬间变红,跑过去握住他的手:“哎呀,天钦老哥,咱得有四十年没见了吧!”
“哪有四十年,顶天了三十五年。”
“不过时间也不算短了,你现在也都有儿子了,多年不见,身体还是那么硬朗,啊!”
刘天钦锤了一下普旺村长的胸膛,哥俩像年轻时那样笑成一团。
古丽唐陀看屋外的贡布搬了那么久还没搬完,站起来摆摆手:“普旺他叔,你和老关子这都是拿来卖钱的,你全都搬回来也不合适,我们留下一点,剩下的搬回去不就行了。”
老关子搬完东西走进来:“古丽老姨,你也不看看你家现在来了多少人,多少存粮也得吃干净,你总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吧,这些东西也不多,能让你们过个好冬。”
“那,那行,我就替迦曼谢谢你们了,今晚上就别走了,和他们一起高兴高兴。”
孙女回来了,古丽唐陀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兴劲儿,一下午的时间,她的小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村民拿着自家的东西跑进来,就像过节似的热火朝天。
晚上一到,月轮爬上泰坦山巅。
院子里空地又燃起篝火,噼里啪啦炸裂的火苗窜到五米高空,热浪把所有人的脸烘得通红明亮,他们的歌声在情暖心热里静静流淌,融化了从雪山吹落的冰雪。
吃饱喝足后,普旺嘉措从自己的座位来到刘天钦身边:“天钦老哥,你这几十年都是怎么过的,怎么从来都没有给我们来过信儿,你听说了怀庆老哥的事了吗?”
刘天钦正在吃羊棒骨,听见普旺这么说,转过头叹了口气,明亮火光在他眼里暗淡下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怀庆的事。”
“这三十五年,我有十年时间在学习深造,另外十五年完全隐藏了我的踪迹,就是因为怀庆他失踪前跟我通过电话,叫我不要跟你们任何一个人联系,隐藏自己。”
“我们啊,刚从得国回来,这一次就是专门为进入昆仑深山而来,我感觉怀庆一定在那大裂缝里等着我们。”
这番话,说得普旺心口一紧:“那你们是确定要进昆仑深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