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动老式电铃，拍动掉漆的绿皮栅栏门，木门吱呀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是典型亚裔面孔，岁数接近八十岁，完全灰白的头发下，是枯萎皱皮的五官！

但即便这样，他都保持清淡妆容、仪容仪表，穿着得体的浅色格纹铅笔裙，脖颈间缠起两圈珍珠项链，脚下一双黑色底跟鞋。

这是鹰国五十年代最流行的女式装扮！

“你们是谁啊？”

老太太因为独自一人，不太敢给郑原开门，眼神警惕望着他们。

程裕衡上下浏览老太太，问道：“阿姨，您是商文思的什么人？”

老太太战战兢兢：“我是她妈，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们。”

郑原怕问不出东西，在小舅舅耳边嘀咕：“我们就说她朋友，替他来看看家人。”

程裕衡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敞开笑脸：

“阿姨，我们是文思的朋友，她暂时回不来，想请我们提她看望您。”

“是这样啊，快请进吧。”

老太太颤颤巍巍从轮椅上站起来，裙摆翩跹间，隐隐可以看出左腿从膝盖截肢，小腿到脚板全是义肢。

程裕衡看见来太太从轮椅上起来，眼神略微惊讶：“阿姨，您会走路啊！”

老太太笑着摆摆手：

“你们别害怕，我只是年轻时摔断了腿，上年纪后腿脚不利索了，怕摔跤就坐了轮椅。”

“请进吧。”

老太太把门打开，众人一起走进客厅，眼前的客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一排欧式沙发围着茶几和凳子，前面还有假壁炉和书架柜桌，内部装潢因为几十年过去显得很老旧，但看的出来，她年轻时是个品味不错的人。

程裕衡喝着老太太倒出的咖啡，随口问出一句：“商文思这些天回来过吗？”

老太太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近两个月她都没有回来过，你们不是代替她来看我，她没有告诉你们吗！”

郑原揪着程裕衡的袖口，抢在他前面说道：“啊……当然告诉我们了，我们就是想问问您，商思绅有没有为您买过什么东西？”

他想，商文思拿了那么大一笔钱，如果真的是花了，不可能不为她的妈买点什么。

商老太太面有难色：“哎！鹰国的就业情况一直都在恶化，连本地族裔都没多少机会。”

“她一个其他族裔，也只能干一些低端的岗位，她本身也没多少钱，就是真的给我买，我也不能要！”

“不过，这孩子孝顺，知道我不收她的钱，变着法对我好。”

她话锋一转，指着桌子上的营养品：“她每个月都会给我买营养品和必备药，还会带我去高档餐厅吃饭，平时还会送点小礼物给我！”

程裕衡看到桌子上放的顶级茶叶、糕点、奢侈茶具、丝巾，一眼就看出这是他送给她的诸多礼物之一。

他以前还以为是商文思喜欢这些，原来都拿来孝敬她妈了。

程裕衡回想起以前的情况，商文思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起过有家人。

他看着如今出现的情况，更不知道商文思的目的是什么了。

像她这样知恩图报的人，不太可能做这种昧良心的事情，拿走二十五万鹰镑，反而吊诡又异常。

郑原仔细观察老太太的神色，她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老太太看茶水喝完了，起身为其他人添茶。

他看向老太太活动的左腿，假肢的活动看起来很僵硬，这种技术早在80年代，就已经更新了。

郑原等老太太坐定冲她问道：

“阿姨，您的假肢是80年代的技术吧。”

她眼睛露出一点?迳??炎约旱娜棺映?吕?艘坏悖

“是啊，我本来是公司文员，后来从楼梯接货时摔断了腿。”

“那时候新的假肢技术还没有普及，我急于走路，就听医生的建议安装了这种假肢。”

“看起来很丑吧。”

“我摔断腿后收养了文思，把她当做女儿来养，这孩子从小到大都特别害怕我的假肢。”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玩笑语气调侃道：

“还说什么等以后挣钱了，就给我换个好看的新型假肢，我看新型假肢最少也要十万鹰镑，她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那有钱给我做这些啊。”

郑原听到老太太的话，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他和小舅舅互看一眼，跟对方使了个眼色。

程裕衡看郑原有话说，假装闹肚子站起来：

“阿姨，您家的卫生间在哪？我有点闹肚子了，想方便一下。”

“在那里。”

郑原和程裕衡闯过走廊，走进卫生间，刚一进去他立马看到门后收集的假肢传单。

他压低声音说道：“我说什么来着，现在问出她的下落了吧。”

程裕衡用力点点头：

“那倒是，这妞儿肯定是拿着我的钱，去准备给她养母安假肢。”

郑原拍拍小舅舅的胸膛：“现在是不是好受一点了，虽然没能找到她，可至少证明人家不是个捞女，反而比一般人更有良心。”

程裕衡满意地点点头：

“她要是想给养母安装假肢，可以跟我说啊。说不定我直接就把钱出了，饶了那么大圈子，还把我差点绕到局子，这事儿搁谁心里好受啊！”

他眼睛转了几圈，继续说道:

“我们要不要跟她摊牌，问问她，商文思到底在哪儿？”

郑原赶紧拦住小舅舅，捂住他嘴扣在墙上：“你似不似傻啊，商文思本来也没打算告诉她养母钱是哪来的！”

“你这么一说，除了能把老太太吓晕过去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反而可能因为打草惊蛇，让商文思更加警惕，你再想找到她可就难了。”

程裕衡被外甥说中心思，有点抹不开面儿：

“谁说我想找到她，我就是想要回我那十五万鹰镑，这可是实打实的钱。”

郑原看着小舅舅在这儿演戏，懒得拆穿他：

“行……行……想要钱，那你就更不能打草惊蛇，从这儿出去以后，必须听我的话！”

“好！”

郑原冲完马桶，两个人从卫生间走出去，踏出走廊时脚下咯噔被拌了一下。

他走到老太太面前：

“阿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回去了，您腿脚不便，不用送了。”

还没等程裕衡反应过来，郑原冲同伴眼神示意，拉着小舅舅的衣服走出去。

回到车上，程裕衡闷闷不乐抱怨道：

“要我说，刚才就应该跟着老太太说清楚，让她把我的钱还回来，女债母偿，天经地义！”

郑原白了一眼：

“小舅舅，我看老太太嘴唇发紫，那是心脏病的前兆，你要真把老太太给吓出好歹，商文思就彻底跟你无缘了。”

程裕衡恼羞成怒：

“你……你……你胡说，什么叫跟我无缘，我就是随便跟她玩玩儿，我才没认真呢！”

等小舅舅说完，郑原露出狡黠笑容：

“看看，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说你认真了吗，不打自招！”

郑原不再调侃他，语气略微变得严肃：

“甭管是什么，我们要查也是在背后查，你不是人脉广吗，这几天看看纶顿市区，有哪个医院有假肢再造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