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满也挺干净,走路的时候还格外留意路上的土灰,生怕沾染半分,再惹来不白之冤。
噗!
驴屁一响,曹满捂鼻,碎碎念嫌弃着。
噗!
曹满放了个屁,阿亮驴脸拉长,磨着驴牙翻白眼。
至于是驴屁臭还是人屁臭?其实都臭,但曹满认为,驴屁又响又臭,与驴同行,掉价。阿亮认为,人屁不响但臭,与人同行,寒碜。
就这样,俩货好了不过片刻,便一个看不起一个,分道扬镳。
终于到了休息的地方,曹满认真的擦干净石头上的灰尘,糙腚一落,身心俱畅。
段虎站在高处眺望远方,入眼青山绿水、层峦叠嶂,不由得心潮澎湃。
“云隐雾随寄苍峦,盘龙游走千里川,山水相依诉乡愁,一抹斜阳几多怜......
“小镇依稀倩影淡,撩动我心梦魂牵,可叹狂风总不休,春满故土是何年......”
“黑虎哥,你念啥呢?”虎千斤来到段虎身旁,不明白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看着自己的家乡,回想起了当年我爹作过的一首诗来。”
“是《段家诗集》!”曹满嘴快,到哪儿都能插上一句。
“《段家诗集》?想不到黑虎哥的阿爹那么有才,真厉害!”虎千斤惊讶的说道。
“他爹也就是个教书先生,学识不错,就是脾气大点,不过说到虎爷的祖上,那可来头大了,代代是文人,还出过进士......”
曹满一阵嘚不嘚,好像炫耀的不是段虎的家世,而是在显摆他老曹家似的。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显然,对于这种炫耀,段虎并不领情,不仅不领情,似乎还有些反感。
老段家自祖上开始代代饱读诗书,不说学富五车,但也文采非凡,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书香世家。
到了他爹这辈,尽管学识不如前人,但也不至于沦落成为一个寒酸的教书先生,主要是看不惯这个世道,又因为性格过于耿直,才会处处碰壁,难以抒发宏愿......
至于段虎,简直就是个忤逆子,从小到大没一天安生过,不是舞枪就是弄棒,气得段德成天把“有辱先人”这句话挂在嘴边,久而久之,就成口头禅了......
虎千斤挨在曹满身旁,静静地听着对方掰和,回想起昨夜刘老倌讲述的那些事情,不由得心情有些低落起来。
曹满讲得正精彩,嘴皮碰撞间溅出的白沫子,像淅淅小雨般,在阳光的照射下化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七彩小虹桥,而这时,虎千斤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心情,默默来到了段虎的身边。
“黑虎哥,阿爹说过,山里的苍鹰之所以能展翅高翔,就是因为它克服了所有的困难,用自己的力量才能飞上云霄,翱翔天际,我相信你也能像苍鹰一样展开双翼。”
段虎淡淡一笑,看着对方柔美的面容,内心一阵温暖,“阿妹,谢谢你。”
过了崎岖的山道,前面的路总算好走了一些,随着路程的拉长,道路两旁的树林也渐渐茂盛了起来,尽管有着高大的树木遮挡着炎炎烈日,但是气温却闷热难耐。
段虎和虎千斤倒没什么,只是苦了小胖砣曹满,肉厚皮糙的他感觉就像进了大蒸笼,腾腾的高温能把他隐藏在身体里的每一滴水分都蒸发出来。
这会儿曹满脱去了外衣,敞着胸膛一路走一路流汗,不一会儿就已经汗流浃背。
伸手薅下一截树枝,又撇了一片大叶子,曹满一边扇着小风一边顶着树枝前行,可还是热,热到了灵魂深处。
胖砣怕热瘦子怕冷,这一回他有了深切的体会。
“虎爷,口渴。”哈着气,曹满提出了小小的要求。
“忍着。”段虎说话精简,俩字就把他打发了。
“忍不住,我要喝水!”曹满发了脾气。
这么热的天,不给胖子喝水,等于谋杀!
又不是晒干巴,即便是晒干巴,也要阴晒,哪有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的道理?
“耗子哥,你先忍忍,待会儿再给你水喝。”虎千斤在一旁劝道。
“为啥,为啥不给我水喝?我要喝水!”
虎千斤为难了起来,“因为刚才我把水都喂给阿亮喝了......”
“啥?”
曹满瞪大双眼,一回头正好看见阿亮贱兮兮的驴脸,嘴角上还沾着几滴未挥发的水滴。
给牲口喝都不给人喝?
岂有此理!
“虎爷,你给评评理,阿妹宁愿把水喂给驴子也不给我喝!”
不找回点公道,曹满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这身板猪肉。
“评啥理?驴子能拉货,你呢?光着膀子都嫌累,除非你跟驴子调换一下,虎爷就给你水喝,管饱!”
一顿训,曹满不发牢骚了,就是觉得有点委屈,拿他和牲口比,黑脸,你混蛋!
“啊哦!”阿亮欢叫一声。
啊你大爷,哦你姥姥!
曹满龇牙怒目,心中有着道不清的火星子。
阿亮驴眼眯缝,没动气,慢慢的伸出舌头,陶醉的舔了舔嘴角旁的几滴水珠。
曹满喉结移动,情不自禁的也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尼玛,老子咋和牲口一个德行?
曹满要疯了,没人待见他不说,牲口都瞧不起他,天理何在?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道弯弯曲坎多矣,曹满冒汗又哈气......
路程才走了近三分之一,曹满几乎要虚脱。
我天,啥时候是个头哇!
内心里,曹满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悲鸣......
“耗子哥,加油,前面就有水源。”虎千斤鼓着气说道。
“诶,诶。”曹满点头伸舌,恐怕到不了水源,哥就能渴死在道儿上。
“耗子哥,过了前面的大弯就能看见水源,加把劲。”虎千斤接着鼓劲。
曹满艰难的抬起眼皮,随后气憋憋的瞅着对方,那叫大弯?
尼玛,环山绕一圈是大弯?
俺的大妹子,谁教你的?
缺老德!
“耗子哥,耗子哥,你听,有水声!”虎千斤激动的一拍曹满。
曹满一个踉跄,树枝也掉了,叶子也丢了,好在没摔倒,否则布巾拍灰,那滋味,老可怕。
这些曹满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水,清汪汪冰凉凉爽歪歪的山泉!
揉了揉吃痛的肩膀,曹满竖起了耳朵......
哗啦啦,哗啦啦。
是水声!
曹满好激动,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他要痛快的喝,痛快的饮,顺便洗个头冲个澡,可能的话,他还要狗刨闷水泡大凉!
只是......
曹满四外望望,咋回事,只闻水声不见水影呢?
再仔细瞅瞅,懂了,山下有大河,名为盘龙河,河水一去千百里,让你能看不能喝。
“阿妹,你不会是在拿我穷开心吧?”曹满苦巴巴的问道。
“咯咯!”虎千斤掩嘴偷笑。
咯咯?
哥要吼吼!
曹满来了脾气,管他阿妹还是阿娘,都压不住他心底蹭蹭喷出的火苗子。
啪!
虎千斤笑着给他来了一巴掌,“我见你蔫头耷脑没精神,故意刺激你一下,好让你振作一下精神,黑虎哥说了,这叫望梅止渴。”
尽管虎千斤不知道啥叫“望梅止渴”,但这个法子她还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