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爷,我不搞事,我只求在这找块坟地安葬梅儿,过分吗?”曹满怒擦大鼻涕吼叫起来。
段虎手指捏得咔咔作响,“皮痒了是不?”
“我就皮痒了,有本事你在你爹娘的坟前揍死我!”
曹满豁出去了,为了弥补一点对常梅的亏欠,今夜他要真正爷们一回!
“记住,平地浅挖山腰深挖,挖出来的墓穴,地不能湿,不能有黏土有大石和沙地......”
“还有,深六尺六,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不要,记住了吗?”
段虎抱手出声,曹满点头哈腰,扛着锄头,开挖。
闹腾了半天,终于段虎松了口,答应在平地的最边上,让出一小块给曹满挖坟。
皆大欢喜,只是曹满的脑袋有点疼,疼得他好一阵吸溜溜。
曹满忙了个不亦乐乎,段虎看了一会儿,转身来到常梅身旁,解开白布,把里面的尸骨露了出来。
“六丁六甲,丁亥拘魂,丁酉制魄,三清敕令,离火焚阴......敕!”
口念法诀,手变法印,等那团比平时稍小的阳火出现在常梅的脑袋上时,段虎仔细看了看,金色的阳火明亮纯净,不带丝毫的杂色,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有些虚弱的坐在了地上。
嘿哟嘿,嘿呦嘿......
月光下,曹满挥洒汗水,一锄一坑干得热火朝天。
等他拖着死狗般的身子蹭了过来,段虎睁开了双眼,“坑挖好了?”
“好了。”曹满有气无力的回道。
“试一下了没有?”
曹满,噗!
是埋活人还是死人,有试一试的道理吗?
如果,万一,也许试着合适呢?死人咋办?
“我是照你的吩咐挖的,应该不会错。”曹满不敢顶牛,他怕被牛顶。
“狗爪伸过来。”
曹满,再噗!
过分了黑脸,这不是狗爪,是人爪,呸!是人手,细腻圆润的人手。
曹满伸出了爪子,不,是双手。
“摊开。”
手心朝上,曹满摊开双手,乖巧听话。
“啧啧。”看着手上磨出的血泡,段虎摇头咂嘴。
“耗子,做人不能忘本,你瞅瞅你这双手,忘了劳动人民的双手是什么样子的了吗?”
劳动人民的手?
曹满看着自己的双手,细皮嫩肉难道不好吗?
下一刻,段虎把双手伸到了曹满的眼前,又大又糙,还长满了老茧,跟疙瘩似的,一层叠着一层。
“知道劳动人民的双手是用来干嘛的?”段虎问道。
“劳动。”曹满回答得挺快。
“不只是劳动,而是要自食其力,耗子,现在你一无所有,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你自己,想要自立根生,就靠自己的双手去获得。”段虎认真的说道。
曹满看着段虎布满老茧的糙手,重重点了点头,再看看自己的双手......
安息吧,双爪!
这辈子你我缘分已尽......
“拿着,把破皮的地方擦一擦。”段虎拿出一小盒药膏丢给了他。
疗伤神药!
曹满眼珠一亮,这可是好东西,除了味儿......
太臭之外,其他都好,可惜上次段虎给的药膏被他给弄丢了,为了这事,曹满不只埋怨过自己一回。
打开盒盖,曹满憋气凝神,快速的抠了点出来,涂抹在了双手上,过了一会儿.....
鼻头嗅了嗅,奇怪,不臭,还挺香!
药香不浓,是股淡淡的清香味,却能沁人心脾,感觉四肢百骸舒服无比。
“虎爷,这药怎么味儿不对呢?”曹满疑惑的问道。
段虎一怔,随后讪讪而道:“这是新药,药效更好。”
曹满狗眼多尖,对方脸上细微的变化他能一眼不拉的看个清楚。
“真的?”曹满心里的疑惑更浓了。
“真的!”
“果然?”
“......果然”
“当真?”
“虎爷当你的真!”
抬手,爆栗落,曹满,败!
安坟,是对逝者的尊重和关怀,哭坟,则是对逝者的缅怀和哀悼。
曹满跪在堆好的坟前哭了个凄凉,所有的悔意,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回忆,都在一声声呜哇哇中流露了出来。
今夜的麻县,月光下唯他一人最伤心。
段虎站立在侧,耳朵眼里堵满了杂草,还是透声,听的他心烦气躁,却又不好的出声打扰。
毕竟曹满真情流露,这份悲痛的心情,他懂。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悲有欢,有离有合,不经历这些,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生。
待曹满哭声渐止,段虎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了声“节哀顺变。”
点染清香放好祭品,纸钱燃起,明亮的火焰驱散了夜的空寂,也带走了曹满的思绪......
曹满揉着发红的眼睛,拿着纸钱不断往火堆里扔去。
“梅儿,生前你是千金小姐,没受过苦,死后我也不会让你挨饿受苦,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了你,梅儿......”
火势渐渐熄灭,夜风轻抚,卷起了满地的纸灰,仿若温柔的手,带着思念隐没在了夜的怀抱.....
“虎爷,你说梅儿能收到我的这份心意吗?”看着远去的风尘,曹满问道。
“应该吧......”
段虎若有所思的回道,他也想知道逝者能否感受到生者的牵挂和思念。
段虎抖了抖已经空瘪的布包,卷巴几下装进了口袋,曹满眨眨眼睛,不由得一阵感激。
“虎爷,你把祭品都给我用了,可你父母的坟前......”看着空荡荡的坟头,曹满很是过意不去。
段虎笑了笑,“没事,今夜是替常梅送灵,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相信二老也会赞同。”
曹满百感交集,热血上涌,“虎爷,今后你就是我哥,我要和你结拜!”
说完,曹满率先跪在了地上,一脸真诚无可取代。
“耗子,你想多了。”段虎淡淡的摆了摆手。
“你是嫌弃我?”曹满不甘的问道。
“知道就好,何必点破呢?这样不好。”段虎依旧平淡的说道。
“我......”
我去你大爷,拿人家的肉心当狗肺,黑脸,要不要这么过分。
段虎没理会对方酸不溜秋的心情,站在常梅的坟前自顾自的说道:“魂幡招魂尘归尘,清香祭奠土归土,前世种种尘缘了,往生世世功德随......常梅,现在你已入土为安,希望你一路走好,早日重入轮回,脱离苦海。”
段虎拜了三拜,转身又对曹满说道:“耗子,夜深了,你想吹山风的话,自便,虎爷可要回家了。”
说完,段虎大步离去,曹满......
还跪在原地,不是不想起来,腿麻了动不了。
好尴尬哦!
差不多刚过丑时,段虎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段家老屋,进院的时候,曹满又摔了,五体投地,虔诚无比。
段虎挺感动,回屋特意给他泡了杯粗茶。
曹满很生气,他知道院门的门槛高,已经加着小心,但腿脚不利索,就这样,眼睁睁看自己跪趴在地......
屋里,二人喝着茶解解乏,段虎拿出根纸烟,火柴往粗糙的脸上一蹭,“嗤啦”一下,火柴点燃,随后烟雾袅袅。
“虎爷,给根烟抽。”曹满把茶杯一放,嗅着浓浓的烟雾老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