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红彤彤,真美,凄凄美美,就像他的人生,发挥着最后的余热迈向尽头。
很快,落日西沉余晖散尽,夜幕星河,院子里昏暗了下来。
奇怪的是,段虎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出去捣鼓什么去了。
曹满坐不住了,精神本就不好,这会儿,肚皮囊吹响了咕噜噜的号角,要吃饭。
安慰着肚皮又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段虎回来,曹满摸进了灶房,打算找点吃的。
一顿忙活,几乎把灶房翻了个底朝天,奇迹没有发生。
其实曹满也知道灶房里没什么吃的,昨晚他打扫的时候,本着敬业精神早就翻了个里外通透,如果还有什么食物,那会儿就能被他吃光,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曹满是不甘心,但现在,他甘心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吃的,至于能不能充饥,曹满没有太大的把握。
看着面前的半坛卤腐和半罐豆瓣酱,曹满有些犹豫不决。
吃,还是不吃?
思前想后,吃!
别说是卤腐和豆瓣酱,人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啥都能吃。
伸出手指,曹满抠了半块酒卤腐放进了嘴里......
这味道,真酸爽,真火爆,真他娘的辣!
不过,还受得了。
又抠了些豆瓣酱出来,曹满张嘴嚼了两口......
真爽,爽到能升天!
辛辣的味道流入胃里,非但没有带来一丝的满足和充盈,反而翻起了一阵又辣又酸的胃液,烧得食道无比难受。
足足喝了两大碗水,曹满这才觉得稍好一些。
肚子暂时不饿了,有水垫着,水饱,还打了两个饱嗝。
曹满无精打采的往地上一坐,自己咋这么苦逼呢?
人财两空,寄人篱下、食不果腹,水饱度日......
眼睛一湿,泪雾弥漫,曹满想哭,忽然,他凑凑鼻头,闻见了一股香喷喷的肉香。
眼泪没落,口水先一步哗啦了出来。
一个箭步窜出灶房,曹满贼光四射,一眼就看见了走来的段虎,曹满鼻涕抽搭,黑脸,你终于回来了哇!
段虎笑眯眯的抬着一个脸盆,盆里热气直冒,那股令人垂涎的肉香味正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耗子,饿了吧?”
这句话曹满听了不知一遍,但每次听都那么温馨,那么幸福,那么激动。
哈喇子一抹,曹满蹦跳着来到近前,“虎爷,盆里是啥好吃的?”
“香吧?”
“香!”曹满吞咽口水,恨不得一口把盆都吞下去。
“呵呵,狗鼻子真灵。”段虎笑得挺开心。
曹满有些发急,现在不是狗鼻子灵不灵的问题,老子要吃肉,肉!
虎视眈眈的目光紧紧盯住段虎端着的肉,再也无法离开。
“耗子,你口福不浅,盆里装着的可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佳肴了,人称香满天下,神仙都会流口水的正宗刘记黄焖狗肉!想吃吗?”
曹满脑袋点得像鸡啄食,废话,不想吃老子会一蹦三跳?不想吃老子会口水流成河?不想吃老子......
老子要吃肉,肉嘎嘎的肉!
“想吃可以,但有一点,改掉你以往的恶习,否则别说吃狗肉,虎爷让你见一次抖一次,老牙都给你拔光了。”段虎笑容一收,义正言辞的说道。
“知道了,我会改的,一定改。”
能不改么?
想吃必须改,否则饿着,一顿不够饿三顿,一天不行饿三天,有肚皮管着,不信改不掉。
有时候训牲口的法子用在人身上,同样立竿见影,曹满就是例子。
“爷们当自强,耗子,记住了!”
“记住了。”
“很好!虎爷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耗子,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从今往后洗心革面,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自强自立,来,吃狗肉!”
说完,段虎把满满一盆狗肉放在了木桌上,又把夹在胳膊下的那坛老酒拿了出来。
曹满等得就是这句话,当即扯着脖子豪放一声,开心的样子,比他当年讨媳妇时还要欢欣雀跃。
段虎笑着摇摇头,不愧是泔水桶,十足的吃货,名副其实啊!
人生有四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但对曹满来说,四大喜事跟他没毛的关系。
不是嘛?
金榜题名?就他肚里的那点文采,八竿子打不着,没指望。
洞房花烛?那是以前的事,今后,那还远着呢。
久旱甘露?他又不是农民,操那心干嘛。
他乡故知?一辈子没出过家乡的曹满,连外面的世界是方是圆都不知道,哪来的他乡,至于故知,都是些白眼狼王八蛋,不见最好。
当然,曹满有着自己的喜事,患难有人帮,肚饿有饭吃,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喜事,也是最大的幸事。
看着段虎给他又是夹肉又是倒酒,曹满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感动得能来声呜哇哇。
“耗子,刚才你是不是偷吃卤腐和豆瓣酱了?”段虎看着灶台上还未盖好的坛坛罐罐问道。
曹满默默地点了点头。
偷吃?
我那是明吃好么,都怪你一去不返,饿得我铤而走险,好不难受。
“味道如何?”
“糟心寡辣,肚子里能翻出酸辣水来。”这是实话,回首往事,苦不堪言。
“呵呵,卤腐和豆瓣酱,那可是下饭的冤家,光嘴吃的话,那叫自讨苦吃。”
曹满歪嘴,还用你说?刚才就知道啦。
“吃肉,多吃点。”段虎帮着又夹了几筷子狗肉,放在了曹满的碗里。
狗肉又香又嫩,加上刘老倌的秘制酱料,不但入口即化,还能口齿留香,吃得曹满满嘴流油、乐不思蜀,恨不得把自个儿的舌头都吞了。
“哦哟哟!”
一声痛呼,咬舌头了。
看来曹满是真的想把自个儿的舌头也吞了。
好在伤口不深,没流血,但舌头连心,咬一口足够他疼一阵的。
段虎好笑的摇了摇头,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正的狠,这货,连舌头都不放过,今后绝对是个狠角色。
“耗子,别光顾着吃,来,我给你满上一碗老酒,这酒可是刘老倌自酿的小锅酒,味道那叫一个香,酒也够劲,我们走一个。”
段虎给曹满满上了一大碗酒,自己也倒了一碗,随后二人把酒碗一抬,碰一碰感情深,段虎一饮而尽。
曹满不敢一口全闷,他的酒量他知道,酒量浅,酒胆也差,除非豁出去,否则平日里都是小口小口的呡。
多了,非趴地呕哇哇不可。
段虎放下酒碗,眼神有些不屑,“耗子,爷们喝酒是靠呡吗?娘子汉都是大口大口的灌,娘们也是一口一口的喝,你呢?”
曹满脸色微微臊红,老子就一奶们成不?
曹奶们!
“喝!”段虎呼喝一声,曹满糙手一抖,重新抬起了酒碗。
咕咚咕咚!
咳咳咳!
喝得急了点,灌得猛了点,呛得曹满口鼻喷液。
段虎朝他碗里瞅了眼,尼玛,打顶下去了一丝丝,跟呡两口的量差不多。
“重喝!”
再一声吼,曹满撸起袖子抬头就灌。
比刚才好点,呡三口的量,但段虎依然不干,“喝!”
酒逢知己千杯少,一要是知己,二要有酒量,三要有酒胆,才能千杯敞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