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种可能,是这间祠堂里,还有山魈想要拿到的东西。
根据陈老爷子和纸片人老头的说法,数百年前,宁寅是带着某件邪物去找的尹天。
虽然尹天没有亲自看那件妖物,但既然是‘物’,就应该不知是山魈的亡魂那么艰难。
一路边走边想,我很快就到了后院。
刚一进入,眼前的一幕就让我傻眼了。
林庚就在这里,宁展元也在,但俩人之间的状态让我差点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宁展元盘膝坐在摆放灵牌的正殿门前,身边摆着一张低矮的茶桌。
林庚在门前台阶之下,也盘膝坐着,甚至他手里也端着一杯茶水,看似悠然的抿着。虽然我看得清楚,喝进去的茶,都从脖子上的裂纹中渗漏出来的。
但别人不都说嘛,喝茶喝得是个意境,其实这水没有去到肚子里,没那么重要。
我呆呆的看了许久,这俩人都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想打破这么‘和谐’的局面,绕到墙根,从最远处缓缓接近宁展元。
在我从林庚身体一侧经过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不就是你,让我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吗?即便如此,你也还不如我。”林庚手掌稍一用力,捏碎了杯盏:“这茶不好喝,没了以前的味道。”
一道悠扬苍老的声音传出:“茶虽非九百年前的茶,但还是我的茶,味道是不会变的。你觉得不好喝,是因为方才饮茶之时,滴入了你的血,杀气太重,杀心太重,不适合喝茶,应当饮酒。”
我探着脑袋小心眺望,这个声音并非是从宁展元口中发出来的,而是来自于他背后的殿堂。
跟让我心惊的是,这个声音在逐渐改变,越来越年轻,像是逆转了岁月一般。
林庚探出手掌,茶桌上的杯盏被吸过去一只,这次很小心的端在面前,未有血水滴落。
“还是不对,我当年喝你的茶,不是这个味道。”林庚这次试都不试,直接将杯盏丢了出去。
祠堂里再次传出声音:“真不是茶变了,是你变了。不过,也算是我骗了你。我自认为是挑选了最合适的时机,但尹师兄心意坚,不愿为你这一族开启封印,一丝一毫都不行!”
林庚平和的气息发生了改变,身上血气开始升腾。
“为什么不行?那里本就是我们的疆域!我们是被驱赶出来的,也并未有过任何多余的奢望,回归故土之后,依然不会和外界有任何牵连。”
这次过了许久,祠堂里才再次传声。
“不一样了,那时候的东山,已经和你们离开之前不同了。”
林庚想要起身,但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我可以亲自去找尹天,把它还给我吧!”
和我想的一样,宁寅果然还镇压着一尊邪物。但和我的幻想又有些出入的是,山魈并没有直接开抢,而是这么礼貌的伸手索要。
“九百年前,我将它从一只山魈身上剥下,你就给知道,我是不可能将它还你的!”
祠堂中继续传出人声,已经变成了少年人的腔调。
林庚身躯颤抖,再次站了起来,紧握双拳,眼中闪烁血光:“我方才说了,即便我是现在这副模样,也比你现在要强!说到底,你在八百年前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说完之后,林庚开始迈动脚步,向着祠堂之内行走。
虽然他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阻力,但却依然在缓慢前进。
我这也不知道算不算躲在暗处,这院子里没什么遮挡,林庚以及祠堂里那位,肯定都知道我的存在,但都对我视若无睹。
这让我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明摆着这是人家根本看不上我,也不认为我能插手他们之间的恩怨。
虽然有那么一丝屈辱,但我还是尽可能的行可行之事,抢在林庚之前,去接近宁展元。
到了门口,我先忍不住往祠堂里看了一眼,是一道身着道袍的背影,也是青年人的形象。
“滚开!”
林庚终于对我说话了,我试图去搬运宁展元,祠堂里又传出声音。
“别动!”
我一时有些犹豫,到底该听谁的。
“小友且先行退下,勿动我宁家子孙。”
一经接触,我也探明了宁展元现在的情况,赶紧退了回去。
简单来说,宁展元没死,但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而且这最后一口口气,和祠堂里那位有所牵连,显然是那少年道人,以术法暂时留住了宁展元最后一丝生气。
我退回墙边,瞩目看着林庚,他缓步走上台阶,但也没有多看宁展元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从我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祠堂里的情形了,就让正面绕了绕。
刚能看到的时候,祠堂里已经烟尘弥漫,林庚搞出了很大的动静。
本该清净的祠堂,被血气充斥了。
我保持着警惕,默默等候片刻,看着祠堂之中的烟尘渐渐散去,一双血色的眸子浮现。
林庚从祠堂里走了出来,和进去之前又有所变化。
他的身上,多了一件毛皮,山魈的皮!
头部完好的覆盖住了钉在林庚肩上的头骨,但身上还有不少骨刺,但这件皮毛也已经千疮百孔,森白的骸骨能够从中伸展出来。
林庚从祠堂中走出之后,就盯上了我,露出嗜血的杀意。
我准备提剑应对,但他剑上的山魈头骨又闪烁出血光。
“不会太久的,我去找你,取你的命!”
林庚依然是这句狠话,但这次说出的时候,嘴角渗出了血水。虽然他身体已经被山魈毛皮裹住了,但星星点点的血珠子还是落在了脚边。
此时的林庚,或者说是被山魈夺舍之后的身体,似乎是最为孱弱的时候啊。
我没有多想,准备上前拦住他的去路。他都说两次了,以后要取我性命。要是现在让他走了,无异于防护归山。
“且慢!”我还没出手,祠堂里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我嘴角忍不住抽抽,这位玄门前辈,果然不愧是最有可能追赶尹天的人,都多少次了,居然还没完全消散。
林庚悠悠转身:“一缕残魂而已!你不是真正的宁寅,你连这间藏魂的屋子都出不来·······”
这次林庚被打脸了,宁寅真的走了出来,一袭绣着阴阳八卦的道袍,手中是那柄被供奉在祠堂中近九百年的七星铜钱剑。
“不可能!你和尹天那个贪生怕死的鼠辈不一样,你不愿逆天行事,你早就死了!”
宁寅神色有些复杂,剑指林庚。
“老夫早就死了,不愿逆天长生。但你还在,始终让我放心不下。只是,苦了我这一族的后人!”
宁寅一步步走下台阶,林庚面露惧意,后退了几步。
“莫要惊慌!老夫现在这模样,只有一剑之力,你挡下了,就可彻底安心离去,不甚妙哉?”
林庚周身血气翻涌,残破的身躯之上,渗出的血水越来越多。
咯咯作响的将牙磨了半天之后,林庚又怒又怨:“九百年前,你也是这样说的!就一剑!后来我才知道,你最强的就是那一剑!”
宁寅没有再多话,凌空跃起,出剑之时,竟有虎啸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