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二爷像打了鸡血一样,越打越狠,他的拳速也越来越快,力气也越来越重,他的拳头打在血人身上发出一阵阵闷响,这响声变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刺耳。
可血人在和仉二爷对攻了五分钟之后,拳头的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至少我能看清楚他的拳路了。
他身上那些如同钢筋一样坚固的肌肉似乎也无法再承受住仉二爷的猛攻,他开始扭动身体,并龇牙咧嘴地怪叫,从他嘴里开始流出滚烫的血液来。
又是几分钟过去,血人的最后一拳像棉花一样碰到仉二爷的胸口,在此之后,他的整条胳膊就瘫软在了地上。
仉二爷也停止了攻击,扶着半截断墙站了起来,他看来也耗费了很大的力气,必须扶着膝盖才能站稳。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用一种极为惊愕的眼神看着仉二爷,仉二爷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眼神,他转过头来,朝我看了一眼,然后又带着些尴尬地笑了笑:“这家伙还挺能扛的,呼……我也快没力气了。”
这时候,孙先生他们跑了过来,黄昌荣拿出钢筋,想把血人捆绑起来。
仉二爷却朝黄昌荣摆了摆手:“别绑他了,他身上的阴煞已经被我打散了,不会再发生异变了。”
我问仉二爷:“他现在这个样子,能治好吗?”
仉二爷摇了摇头:“皮被扒了,机体又发生异变,肯定治不好的。不过我倒是可以确保他恢复心智,而且他的身体强度非常高,机体功能也和常人不同了,虽然没了皮,但活下来应该不难。可心智恢复以后,以他现在这个样子该怎样生活下去,就要看他自己了。”
这时候,孙先生走了过来,给我把了把脉,说我问题不大,修养几天就好了,之后我师父朝门外招呼了两声,有两三个人从外面进来,我师父嘱咐了他们几句之后,他们又抬来了担架,先将大伟抬走,然后是梁厚载,最后是我。
他们将我抬上担架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哐当”一声闷响。
院子里的人立即紧张起来,仉二爷朝屋子望了一眼,问我:“里面还有人?”
我点点头,指了指昏迷不醒的血人,对仉二爷说:“是他的父亲,王大海,人已经疯了。”
仉二爷没说话,缓缓皱起了眉头。
片刻之后,屋门被推开,王大海怀里抱着一根被削了皮的圆木头,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光彩,出门以后,他就呆立在门前,用那双无神的眼睛扫视着院子里的人,直到他的视线落在血人身上的时候,我感觉他的眼中突然多了一丝亮色。
王大海弯下腰,将木头轻轻放在地上,就好像那根木头是件非常宝贝的东西。他直起身来,盯着地上的木头,突然说:“你这个没皮的家伙,你不是我儿子。”
说完,他又踉踉跄跄地走向了血人。
王大海的身上带着念力,但那些念力非常弱,而且异常凌乱,这是修行者被人破了修为之后,由心中的不甘生出的一种异常念力,当这种念力消失的时候,修行者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谁都能看得出来,王大海确实疯了,我们没有打搅他,给他让出了一条路,让他顺利地走到血人身边。
王大海在血人身旁慢慢地跪了下来,他伸出一只沾满灰尘的手,抚摸着血人的额头,用很轻的声音说:“你也没有皮了,和我儿子一样。你是我儿子吗……我可怜的儿啊,可怜的儿啊。”
他口中反复念叨着“我可怜的儿啊”这几个字,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着血人的额头。
有一个瞬间,我感觉王大海身上的念力好像有凝聚起来的趋势,可在下一瞬间,他突然看着血人的脸,尖叫般地嘶嚎一声:“磊啊——”
在这之后,他的嘶嚎声嘎然而直,而他身上的念力,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王大海死了,在临死之前,他终于恢复了片刻的神智,认出了地上的血人,就是他的儿子王磊。
他死前的怨气很重,仉二爷和孙先生只能将他的尸体挪到阳光充足的地方,帮他祛除怨气。
当仉二爷和孙先生将王大海的尸体从血人身边拖走的时候,我看到了王大海那张扭曲的脸,他的表情一直保持了临死前的状态,虽然生命已经终结,可神经还没有完全松弛下来,他脸上的肌肉还在轻微地颤动,眼泪还顺着他脸上的皱纹不断流淌下来。
我被人用担架抬出院子的时候,一辆救护车已经停在了村路上,开车的人是马建国,冯师兄就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他见我没事,冲我笑了笑,我也强行在脸上拧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了冯师兄。
说真的,当时的我真的是笑不出来了。
方雪梅被抓住了,她的手脚都被铐住,我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看到黄昌荣正拎着她走向了村路旁边的一辆吉普车。
之前我以为我完全限制住了方雪梅的念力,可就在黄昌荣伸手去开吉普车的车门时,方雪梅身上突然凝练出一股很强的念力。
我师父也感觉到了那股念力,他快速冲出院子,手腕一抖,一张定魂符嗖的一下就飞了出来,精准地贴在方雪梅的额头上。紧接着方雪梅的念力就散了,人也好像失去了行动能力,像木头一样硬邦邦地躺在了地上。
其实我也知道,定魂符这种符箓,确实有封禁道行、麻痹三魂七魄的功效,可我画出来的定魂符远没有师父画出来的那么霸道,顶多也就是能镇镇小鬼,对方雪梅这样的“高手”不会有任何效果。
师父走上前,将方雪梅弄上车,然后又来到我身边,伸出手来敲了一下我的额头,半玩笑半训斥地说:“熊孩子,胆子太肥了,店子村出了这么多情况,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我冲师父讪讪地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嘛。”
师父叹了口气,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过说起来,你们这一次做的也算不错了,碰上这么多强手,还能以小博大,解决了杨聪他们。要不是中途碰上一这只修罗,说不定就完胜了。”
见师父没有特别责怪,我也放下心来了,咧嘴冲师父笑:“师父,你这是夸我吧?”
我师父很无奈地白了我一眼:“受了伤还这么多话,好好养着吧,后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虽然师父这么说,可我还是忍不住问:“对了,师父,罗泰跟你说没,村里头聚集了很多葬教的人。”
师父看着我笑:“等你想起这茬来,什么都晚了。都处理好了,你安心养伤吧。”
说完,师父转身就朝吉普车那边去了。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救护车白色的车顶,长长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活下来了。
过了没多久,又有两个人被抬进了救护车,第一个是梁厚载,第二个是仙儿。救护车中的空间本身就不大,我们三个人挤在里面,确实显得有些挤了。
仙儿瞪大眼睛看着我,说:“你怎么也受伤了?”
我说:“被那个修罗撞了一下,孙先生说是内伤。”
梁厚载在一旁说:“你比我强多了,我不光胳膊断了,内伤也比你重,现在喘气喘大了就咳……咳嗽……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