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站在天桥上的我出离愤怒，甚至踢翻了在我面前的那个乞丐的盆子。

起因是难得发一次善心的我，给这个面貌猥琐的乞丐掏钱时，乞丐伸出胳膊，我意外发现了他手腕上戴的江诗丹顿表。

看到那表的一瞬间，我的无名火冒得旺旺的。妈的，戴得起一块江诗丹顿，还来装穷讨饭！老子每次路过江诗丹顿专卖店都像逃难一样离开好嘛！

我撸起拳头把这个乞丐揍了一顿。他抱着头，一边窜一边说，“大哥，别打了，别打了。”

看到他这副怂样，我觉得打着也没什么劲头，往地上啐了口，拉着他就要去丨警丨察局。

听说要去丨警丨察局，他吓得腿都软了，我拖了他两下，他就像是喝醉了酒的人似的，我感觉像是拖着装满了泥沙的布口袋，重的要命。

“不能去警局，不能去…”他脸色煞白，抱着我的腿，忽然献宝似的从脏兮兮的衣服里掏出一小块皮革，塞到我手里。

“大兄弟，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来骗钱的。我这样是有苦衷的。”看我一副不信的样子，他忙继续说道，“我这儿有个好东西，可以借你用三天，三天后你还给我就行。”

这什么破玩意儿？

我看着他硬塞到我手里的那块毛茸茸的东西。灰不溜秋的皮毛，巴掌大一块，再看前面…

卧槽！

吓得我差点把这皮毛扔到天桥下面。前面是个耗子头，栩栩如生。

这家伙拿一张死老鼠皮给我！

我刚刚放下的袖子又撸了起来。他见状紧张的凑近我耳朵，给我说了几句话。

我将信将疑的把耗子皮收到包里。

临走的时候，我扭头望去，看到那乞丐还蹲在那儿讨饭。他浑身上下的衣服也是灰不溜秋的，整个人的脸颊向前突出，绿豆眼，看起来活像只大耗子。

对了…刚才他伸出的手臂，手臂上也毛茸茸的，像是长了毛，皮色和给我的耗子皮几乎一样。

晚上12点的时候，我郑重其事的把这张死耗子皮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桌上被我摆放了五根蜡烛，点燃蜡烛后，我默念了遍九字真言，蜡烛快速的燃烧起来。

五根并排燃烧，并没有出现传说中“三长两短”的局面，这让我放下心来。

我白天之所以收下这张老鼠皮，也是因为念了九字真言，感觉到这张皮的不寻常之处。白天那个乞丐的话在我耳边回响：

“兄弟，我这不是普通的耗子皮，是火鼠皮。”

火鼠皮的传说我倒是知道，火鼠，也叫火光兽，据说只生长在名为不尽木的树木上。它的皮毛水火不侵，用火鼠皮做成大氅，穿上之后可以在烈焰中来去自如。

要验证这个倒是非常容易。我打开一瓶白酒撒在这张老鼠皮上，然后点燃了打火机。

熊熊火焰在耗子皮上燃烧起来，但等火焰燃尽后，耗子皮除了温度稍微有点变高外，毫发无损。

果然是真的火鼠皮！我不禁有些激动。那个死乞丐倒是没有骗我。

不过，就这么巴掌大的火鼠皮，也做不成传说中的火光兽大氅，只能做成传说中的“火浣布”。

那个乞丐的另外一番话，倒是更像是胡说八道。他说，诚心默念咒语，再穿上这火鼠皮，就可以把自己变成一只大老鼠。

至于他发家致富，完全就是靠这火鼠皮。不过到底是乞丐出身，也过不了舒适的生活，所以闲着没事的时候还是会出来要饭。

我决定验证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我就把这火鼠皮卖了，也能赚不少钱。

一个小时后，我已经踏上了前往新疆库尔勒的列车。

流浪汉没有骗我。

而我，要去干一票买卖。

对于不尽木的向往让我克服了老鼠的这些生理问题，一步步朝着火山口迈进。

火鼠皮果然是辟火至宝，我穿上后，原本的酷热顿时变成一片清凉。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后，我终于到了火山口边缘。

即使成了色盲，这儿的颜色也远比其他地方要浓郁的多。在我眼中，深黑色的火柱冲天而起，像是要焚烧万物。我站在火山口边，彳亍不前。

那个巨大的火山口，里面是纯黑的颜色，像是能吞噬大地的怪兽。

富贵险中求，妈的！

我一咬牙一闭眼，拼命抑制住强烈的心惊胆战，从火山口跳了下去。

一路上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以及像是火焰烧灼着我全身的触感。这种触感，就类似于打了麻药之后做手术，感觉不到疼，但是还是有感觉的。

这一幕忽然让我想到了《西游记》里陷空山金鼻白毛老鼠精的无底洞，倒是非常贴切。

下降了大概半个小时吧，眼前的纯黑忽然变淡，一颗灰白色的树木形状出现在我面前。

不尽木！

如果老鼠会哭的话，我现在肯定热泪盈眶了，不过在这里即使有泪水也会瞬间汽化。

这棵不尽木像是海下的珊瑚树，枝枝叉叉，分支极其多。我用力咬了下，质感不像是木头，倒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难怪能在全是火焰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稳了。

六爷身上血迹斑斑，到处是被咬出的伤口，致命伤是喉咙部位的大血口子，现在还在往外汩汩的涌着鲜血。

“我…我是不成了…那群该死的耗子…草他们丫挺的…”六爷保持着标准的京骂，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我抽空逮到了布偶猫，问她是什么情况。她告诉我，这群猫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宠物猫，每天吃的猫粮，只有六爷等少数流浪猫天天抓老鼠吃。

六爷最近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怎么，食量特别大，每天都要吃一二十只老鼠，据说把当地的“鼠王”给惹恼了。这只鼠王贼胆包天的带领了浩浩荡荡一大群的老鼠，把六爷包围，然后咬成了这样。

老鼠们把猫咬死了？

这类似天方夜谭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我忽然想起来，“那只鼠王是不是皮毛带点红褐色？”

经布偶猫确认无误后，我清楚了，他们说的鼠王就是那个流浪汉。也难怪，只有他才有这智慧，率领群鼠们打一场包抄战。

风中忽然飘来一阵死亡的气息。我扭头望去，六爷垂着长长的胡子，瞪着大大的眼睛，已经死了。

死不瞑目。

群猫聒噪起来。虽然六爷在世的时候不怎么讨这群小年青的喜欢，但眼下，一只猫被他们视作猎物的老鼠给咬死了，这简直是猫界的奇耻大辱。

橘猫作为眼下最具领袖地位的猫，马上发表了一通慷慨陈词。

“这帮耗子都已经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兄弟们，能忍吗？”

“不能忍！”群猫齐齐回答。

“干他们！”橘猫大吼。

“干他们！”众猫回应。布偶猫也举起双爪叫道。

看到他们这么激昂慷慨，我忍不住给他们泼了点冷水。“那边的鼠王是个相当有智慧的，反正不是你们认为的蠢耗子。你们报仇，还是谨慎点好。”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等着瞧好了。”橘猫捋了捋自己不甚长的胡须。

那天晚上的战况，用宋丹丹的话说，那真是“锣鼓喧天，红旗飘扬”。好吧，并没有什么锣鼓和红旗，只是我自己觉得这样形容比较带感。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老鼠。仿佛整个城市的老鼠倾巢出动了，从地洞里、阴暗的小巷里、土里、居民楼里、垃圾堆里、草丛里，凡是你能想象到的地方，都涌出了大批大批的老鼠。

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些老鼠并不是杂乱无序的，而是井然有序。数万只老鼠沉默着，在街上缓缓推进。我敢说，国庆阅兵之类的也不过如此了。

这时候如果有人出来，肯定会被吓破了胆，或者拿着手机疯狂拍摄，不过很奇怪，今晚夜黑风高，月色昏黄，街道上也没有人。

整个大军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朝着大榕树来的。我站在公寓楼上，朝下看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让我觉得震惊的是，大军中间，还有八个老鼠吭哧吭哧的抬着一顶轿子。

不用猜我就知道，那里面坐的是那个流浪汉。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鼠王”。

大榕树上聚集的猫的数量也是我前所未见的，大约有100来只吧。不过在这些铺天盖地的老鼠面前，也有点相形见绌。

我能看出来他们的胆怯，那只小黑猫甚至有点瑟瑟发抖了起来。

当第一排的老鼠走到离大榕树10来米的地方，整个鼠群忽然停止了行进。那令行禁止的状况，让人叹为观止。

紧接着，让我差点叫出声的情况发生了。

那些老鼠，竟然在排兵布阵！

老鼠们移动起来。每只老鼠都和另外五只老鼠一起，围成一个圆形，背对着背，保证自己的后背始终面向着队友，不被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