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了在自己国家时举行宴会的华服,白色轻纱一直拖到脚后。首饰泠泠作响,画了眼线更显得带上了一层西域的神秘。锁骨突兀,腰肢纤细。颇有自己母亲的沙漠艳葩的风情。桑松说去宴会必须要穿上鞋子,于是伸出脚来,任凭白色的绢鞋轻轻落在自己的足上。阿吉也洗了个干干净净。带上了宝石项圈,摇头晃脑。由桑松牵着,看上去心情不错。
由王宫侍卫带着,推开了宴会的大门。欧洲贵族的起身鼓掌声让自己有些应接不暇。咬着唇朝他们摆了摆手。受邀和大王子一起坐了。阿吉由王宫卫士看着。蹲在地上对着肉食流口水。
“感谢您的款待”举起红酒杯,笑意盈盈。长着长睫毛的大眼睛宛如一潭沙漠清泉,把他满满当当整个人盛在里面。优雅碰了杯,小心抿下一点。桑松在举行宴会的广场外和下人们一起搬着木材。
“请您随我来,招魂舞要开始了。”
迦寺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王子殿下会满意的。”
迈开步子走了出去,阿吉也摇着尾跟在身后。不乏年轻的活力,又有着王室的良好教养。脱去外衫交给了桑松,从他手里接过了铃鼓。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桑松点燃了火炬,隔着距离吸气。缓缓蹲下。呼的喷出火来。将木材点燃。自己将铃鼓举过头顶,顶着酒碗。小幅度地摆动着。绕着圈子挪动脚步,铃鼓和自己的首饰发出清悦的响动,衣衫上的纱织隔着火光在飞中飘动。自己携带的随从们坐在自己国家的织毯上弹拨着民族乐器。他们背后的骆驼抖动驼铃。喷着响鼻。
陶罐里面的蟒蛇也禁不住露出脑袋用鳞片击打节拍。阿吉也前爪扑地,摇着硕头。自己转过头来,碗看似要脱落,却稳稳当当停在头顶。铃鼓在自己手中摇动,经过那些欧洲贵族的耳边,轻快似是捕捉不到的飞鸟。似乎听到了一些年老的大臣夸赞自己舞蹈如自己的母后一样。是沙漠的艳葩。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足尖点地,快速旋转着,踝铃从袍角看去,时隐时现。
“桑松。”经过他身边时,快速褪去了自己的绢鞋。一跃踩上火光熊熊的木材,香雾蓬蓬。
抬起一只脚来,抖动踝铃,每走一步都是一阵烟气。敲打着铃鼓,闭眼祷告。就这样在木材上跳起了诡异的舞蹈。模仿着凶恶的食人大蛇,又模仿着那些哭喊着的怨灵经过滚烫大柱子被烤焦的悲剧。是自己信仰的宗教里面的九重天地狱。四肢颤抖,铃鼓却不停止敲响。
正当宴会开始时,贵族们到场得差也不多。那位最特殊的客人也来了。
“致我们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致在坐的我们的兄弟姐妹。”
阿尔伯特笑意不达眼底然而开口声音仍是爽朗自信,一如画本中描绘的壮志凌云的年轻君主。满堂宾客开始鼓掌,自己也倚着上座扶手撑起身子向人遥遥敬酒。
吩咐使者将他领至身侧座位,躬身为他斟了一杯红酒。于是起身时略一抬头便正巧对上他那双好看的一泓清泉般的眸子——比手中华美银器还要璀璨似的。微愣一下,视线对接不过几秒便匆匆移开了目光转而浅酌一口琼浆以掩饰自认为的失态。
“我可是很期待呢,殿下的舞姿。”
起身随着他抚掌笑道。这倒是句真话,毕竟人对未知的美总能展示出极大的热忱,而楼兰沙漠——这不就是神秘诡谲的代名词吗。
但是所谓招魂?
带着一丝嘲弄微微摇了摇头。我不会相信那种东西的。
异域皇子的舞姿的确美艳。即使身为男子,他的舞蹈却比以往见过任何舞姬更加动人,带上了蛊惑众生的味道。绸舞,铃响,雾气萦绕,火光蹁跹,异国的香薰刺激着自己的感官。甚至于一伸手触碰那轻纱,就有了登上极乐国的错觉。
若不冠上所谓招魂舞的称呼,此真是以多少珍奇珠宝也难换的,最好的诗人也无法描述确切的蛊惑之舞。
雾气越来越浓了,雾里的人只是剪出了一抹轮廓,雾外的人伸长脖子想要窥探神明的真容。
蓦地一道苍蓝色的光闪现,旋即所有摇曳的火焰都暗了一暗,雾气层层叠叠中,托举出的是那个沉默而威严的亡灵。
是他。宛若一瞬间被人死死扼住咽喉一般,声带嘶哑到发不出声音来。瞳孔蓦地缩小成了一点,伪装精致的假笑面具因为过度震惊和一瞬间席卷来的罪恶感和恐惧而碎裂了。不可置信地抬头仰望着穹顶耸立的亡魂,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喉结,发现自己无法吐出任何言语来。
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去死吗!
双手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而发软,以至持于左手的银酒杯因无力支撑而缓缓倾斜,杯中佳酿悉数泼于洁白的丝绸衬衫上。
于是终于被腹上一片湿凉惊醒,又兴许是渐趋渐近的铃响提醒着幻梦的结束,终于从方才那片浑浑噩噩的状态逃脱出来。然而嘴唇仍止不住颤抖,低头瞥见衬衫上越晕越开的红色痕迹,突然觉得一阵头晕得可以,于是颤抖着放下酒杯伸单手撑住了头。脸上带了些许惊慌无措,但更多的是黑泥般翻滚的恶意。目露凶光,牙齿被咬得嘎吱作响;仍在战栗的手缓缓抚过指上佩着的蓝宝石戒指,面容因为暴怒、震惊于惶恐而扭曲得几近恶鬼。
然而决不能让在坐贵族看到自己这幅模样。轻颤着长出一口气缓缓抬头,开口声色就像一尾脱水的鱼。
“这……这真是前所未见之事…太令人震惊了……竟然,竟然得以再见到父皇之荣光……”
人们都惊讶且注目于先帝沉默的亡魂,且开始了悉悉索索的讨论。庆幸于刚刚那副模样应该没有被很多人睹到,随即柔若无骨一样陷进座椅中,衬衫的背后、额前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浸湿。
然而双手仍然没有停止颤抖。这双研磨、递送过无数次毒药的双手啊,拜托你稍微停下来一会儿吧。
不知不觉攥紧了擦汗的手帕,眼中溢满了令人胆寒的阴鸷。
安菲尔定定地看着那个身影,自己从来都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但此时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微微有些吃惊,真的是老国王还魂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余光中看到慌乱失措的大皇兄,忽然之间就对一些隐晦的事情有了猜测,或者说,下了定论。
大皇兄的野心众人皆知,但是尽管如此许多人却从来不曾想过老国王的死真的跟他有关,许是因为大皇兄的行事作风太过高调,有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意味,这种隐晦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往他身上想。
虽然自己对老国王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这种谋杀亲父的事情,她是做不到的,这一盘棋局,大皇兄似乎有些乱了。表情出卖了他,把什么事都写在了脸上,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敛下眼眸,若无其事地顺了顺斯微的猫毛,事情有些失控了呢。
不知道,大皇兄会怎么把这一局棋走下去呢?
星沐见到空中的幽魂并没有显得过于惊讶,反倒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
异域的舞蹈有着别样的风情,少年的舞步引人瞩目,不禁吸引了许多贵族大臣的眼球。弥散的香烟在舞动的手足之间缭绕,翻飞的衣角在烟雾之间挥舞。
异域的特殊乐器与骆驼的叫声却意外的配合,丝毫没有任何违和感,却让人感到意外的舒适与自然。
“来自东方神秘的古国舞蹈吗?”
迦寺,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和谐的乐声与神秘的舞蹈相结合,乐器和脚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隐隐又透露出一股肃杀的气息。
烟雾越来越浓了,老国王的魂魄,被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