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亲人相残,这件事又岂是说承认就能承认的,这得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张哈子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的坐在地上,‘看’着山下的村庄,任由他们肆意争论,反正一概不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走过去,坐在张哈子身边,一言不发,就那样静静的陪着他看谢家村夜晚的风景。
那些谢家村的人,其中有一部分已经认命了,颓废的坐在地上,觉得自己这辈子肯定无后了。而另一部分不信命的人,则组成两队,然后找到自家的祖坟,开始交替挖坟,似乎想要确认一下,自家的爷爷,是不是也如谢川胤一样为了活命,禽兽不如。
虽然没有把所有的坟都挖开,但大家心里其实已经心知肚明了,只要是那段时间死的人,应该都跟谢川胤一样,使出了‘李代桃僵’的本事,把自己从这件事里面给摘了出去,然后改头换面,去了别的地方重新生活。
可是,他们在这里家庭美满,乡邻和睦,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去搞这么一出?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看着那些人忙碌的身影,我倒是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然后对张哈子讲,看来他们这些人后代活不过三岁的原因,就是他们谢家村的先人做出了这种缺德事。
人在做,天在看,虽然有时候没报应在他们自己身上,但冥冥之中,就报应到了他们的子女身上,时间虽然晚了点,但绝对不会缺席。
但张哈子却突然开口,问我,哈挫挫,你有没有想过,为么子他们滴奶奶,到那个时候都怀老孕?
即便是坐在地上,听到张哈子这话,我也感觉天旋地转,仿佛一个没坐稳就要一头栽下山去。
我不得不伸手撑着地面,然后心中无比惊恐地对张哈子讲,说不定只是这两户人家恰好那个时候怀孕了而已,不能这么草率地以偏概全吧?
张哈子摇摇头,没有跟我多加争辩,而是静静地等待着那边挖坟结束。
漆黑的山顶上,除了不远处挖坟的声音,再无其它杂音,寂静得让人心中莫名发慌。
坐在地上的我,如同考试完了之后,等待老师念成绩的中学生,既期待,又紧张。
咚!
不远处传来沉闷的一声,我的心脏也像是被人敲了一下似的,重重地跳了一下,我知道,那是挖到棺盖的声音。
他们轻车熟路地把棺材吊起来放好,然后都退到一旁,纷纷把视线看向我这边,意思很明显,等着我过去开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如同壮士一去不复返那般决绝,从张哈子后腰上抽出篾刀,就径直走了过去。
有篾刀在手,即便是遇到阴人阻拦,我也能一刀劈散,从而自保。
而且我这次并不需要实际去开棺,只要验证那棺材里有大小两个阴人就够了。所以我走到棺材旁,作势要去开棺,刚把篾刀举起来,眼前就出现了两个阴人,拦住了我劈砍的路线。
看到这一大一小两个阴人,我说不出我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那里,出不来,也咽不下,难受得想要就这样死掉算了。
我没有跟它们起正面冲突,也没有用篾刀去劈砍它们,而是第一时间往后退回去,离棺材远远的,以表示我并没有要去开棺的意思。
如果说一两座坟里的女主人怀了孕,那我还可以理解为巧合,可如今第三座坟也是如此,那就有待商榷了。更何况,这第三座坟并不是张哈子特地去指定的,而是人群里随机指出的,那就更加能可以证明不是巧合了。
那些挖坟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我的回应。但我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朝着张哈子那边走去。
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的身影,但我相信,我离开那副棺材时候的背影,一定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尽管我全程都没有说话,但那些谢家村的人都不蠢,我相信他们应该能从我的神情里看出些端倪来。
我重新坐回张哈子旁边的草地上,把篾刀一把插进土里,然后毫无征兆地冲着山下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向来脾气很好,平日里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温柔平和,一句重话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肆意发泄内心愤怒,还是头一遭。
我对任何事看得都很淡,唯独亲人二字,比什么都重。尽管我知道谢川胤他们用瞒天过海是想要以求长生,可拿自己老婆孩子的性命去作为交换条件,我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的。
良久之后,我才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开口问张哈子,所以五十五年前的那场人祸,其实跟他们去没去那个神秘地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联系?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六十多年前滴事情老,你现在问我,你觉得我会晓得答案迈?不过我估计,如果不是六十五年前滴那次遭遇,他们也不会谋划五十五年前滴那场人祸。
听张哈子这意思,他还是倾向于二者之间有联系,而且还是因果的关系。
可这话落在我耳里,却让我忍不住一阵胆寒。因为在我看来,用十年的时间去谋划一件事,这本身就足够骇人听闻了,而且还要同时协同那么多人完成同一件事,那就更加匪夷所思。
至少在我看来,一个两个人愿意为了长生而牺牲掉自己的老婆孩子那还情有可原,可这是108人!难不成这么多人当中,想法都跟谢川胤一样疯狂变态吗?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谢川胤到底是怎么劝说那些谢姓人的,因为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张哈子讲,所以他前后谋划老十年,可能就是到这里耽误老。
我点点头,表示有这个可能。而且,要让所有人的老婆在那一年怀上孕,这也是一件极难把握的事情,估计也要花些时间去准备。
张哈子点了点头,然后神情十分严肃地‘看’向我,对我讲,哈挫挫,有件事我不晓得当讲不当讲。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张哈子这副样子,更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话欲言又止。要知道,张哈子向来都是敢作敢当,这世上,还有什么话是他不敢讲,又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吞吞吐吐?
我讲,有屁快放,少婆婆妈妈滴,跟个娘们儿似的!
这是张哈子以前对我说的话,我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张哈子转过头去,‘看’着山下,沉默了好一阵后,这才开口对我讲,哈挫挫,你晓得让一个死人产生尸气有好多种方法迈?
我讲,这算什么问题,就算我不是这个专业的,我也晓得,只要生前让那个人绝望痛苦到极致,就能在那人死后产生尸气。这方法太多了,一下子根本讲不完。
张哈子点点头,讲,折磨人滴方法的确是有很多,那为么子这些谢家人,偏偏要用让他们婆娘怀孕这种手段呢?
我摇头,直接讲,我要是想得通,我就不喊过哈挫挫了。
他点头,然后叹息一声,讲,如果,我是讲如果,如果我们之前对瞒天过海滴认识都是错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