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凄惨的唢呐声,每一声都好像是直接钻进我的大脑里,狠狠的敲击着我的脑仁,让我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一时间竟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但诡异的是,当我仔细去听的时候,却又感觉那唢呐声远在天边,空空幽幽,似有似无,完全搞不清楚到底从何而来,是真实存在,还是本身就是我出现了幻听?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只要我稍不注意力集中,那唢呐声就像是锤子一样,重重的敲击我的脑袋,苦不堪言。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或许我还能忍受,但除了这唢呐声,还有更诡异的声音夹杂其中……
如果你见过送葬队伍,就应该知道,虽然出殡当天不能落泪,但队伍里肯定都弥漫着悲伤的氛围,这是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
但我现在看到的这支送葬队伍不一样,里面竟然传来一阵阵欢快且清脆的笑声,而且这笑声,还是小孩子发出来的!
不仅如此,明明队伍还在大街的尽头,可听着这空幽的笑声,我却感觉那些小孩子就围绕在我的身边,并且还是一边围着我转,一边还伸手指着我,发出那诡异清笑声的那种。
这五年来,我自认我见过许多诡异状况,但就算我练就了一身铁胆,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情不自禁的害怕,并且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
可这个念头刚起,我就发现了一个无比恐怖的事实,那就是我明显的感觉到我的双脚,竟然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往那送葬队伍里走去!
这种意图很强烈,强烈到我感觉只要我抬起脚,它们就会不由自主的朝着队伍里走去,就好像那边有什么吸引它们的存在,让它们欣喜若狂。
动不了了,怎么办?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张哈子,结果却发现他镇定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见到他这幅模样,我心里顿时安定不少,心想不愧是张哈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稳住了情绪。
可张哈子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头皮一阵发麻。他问我,你站到这里搞么子,哈不走迈?
我闻言瞪大眼睛,看着张哈子,讲,你讲的轻巧,我倒是想走,但是我的脚不听我的使唤。
他问,啷滴(怎么了的意思)?撸多老腿软老迈?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再不想办法,那支送葬队伍就要走到我面前了!
张哈子讲,么子送葬队伍,你到讲么子屁话?
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我讲,难道你没听到唢呐声?
要是听到唢呐声,张哈子肯定能根据这声音判断出这是送葬队。
我看见他听到我这话后,也是明显一愣,随即没好气的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三更半夜滴,哪个发卵癫老(发什么疯了)给你吹唢呐?
他这话一出,我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我讲,你当真听不到?!
他讲,我听到个卵!除老你到这里叽哩哇啦,狗屁响都没得一个!
我讲,大街尽头来了一支送葬队,朱大彪就是送葬队的一个,唢呐声和笑声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张哈子一听我这话,就立刻反应过来,急忙反问我,死人给活人送葬?
我讲,隔得有点远,看不到前头捧的遗像到底是哪个。但从那个不晓得是不是梦的情况来看,我觉得,应该是我。
张哈子直接冷哼一声,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这哈要感觉?凡是遇到要死人滴事,要死滴那个百分之百就是你这个哈挫挫!
我很想反驳,但我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驳。
而张哈子说完之后,我就看见他侧着脑袋很认真的听了听,然后对我摇了摇头,讲,哈是么子都没听到。
完了完了,这玩意儿只有我能听到!张哈子眼睛又看不见,所以也只有我能看到!我的脚现在又动不了,那我的下场岂不是只能站在这里等死?
我对张哈子讲,我现在相信你讲的是对的了,那个家伙真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但现在这个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我该啷个办?
张哈子讲,哈能啷个办,风紧扯呼啊!
我讲,扯不了,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只要我一抬脚,我的身体就会自己往送葬队伍那边跑过去。
张哈子想了想,很快就对我讲,你试到闭到眼睛,看看哈能不能听到这些声音?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试着闭眼睛,但我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
让我惊讶的是,当我眼睛闭上之后,那些空幽的笑声、凄惨的唢呐声,甚至连送葬队走路的声音,竟然全都没有了!
整个世界就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除了我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外,其它的一切声音都不复存在。
这种安静若是放在平时我肯定会欣喜若狂,可在这漆黑的夜里,特别是在不远处还有一支阴人送葬队的情况下,我除了感受到极致的阴森恐怖外,再也没有其它的情绪。
但不得不说,不愧是张哈子,竟然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等那些声音消失之后,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和张哈子唯一的不同,就是我现在能看得见,而他看不见。所以他听不到声音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他看不见!
当我闭上眼睛,听不到那些声音之后,我腿上那种控制不住的感觉瞬间就消失了。看来就是那唢呐声和小孩子的欢笑声在蛊惑我的心智,让我忍不住往送葬队伍那边走。
而一旦我走进那支送葬队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我的下场肯定是十死无生。
可现在闭上了眼睛,我也看不见了,我们该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总不能又让张哈子闭着眼睛盲开悍马吧?
在六道轮回里好歹我还能看见,但这里我的眼睛根本不能睁开。让他盲开,死的更快!
张哈子讲,先上车,等这些脏东西走过去后再做打算。
我讲,我看都看不到,啷个走?
他讲,这事我有经验,你抓到我滴棍棍儿,我带你走。
说着,我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一根湿滑的棍子拍了一下,应该是竹棍之前不小心敲到了夜宵摊周边的废水里。我没有多犹豫,紧紧握住这棍子后,就亦步亦趋的跟着张哈子的节奏往前走。
即便是有张哈子带路,但以前从来没有闭着眼睛走过路,而且还是一条陌生的路,所以走起来格外的没有安全感。因此我不敢抬起脚掌,而是整个脚掌贴在地面上往前挪,确定落脚点是实地后,我才转移重心。
这就导致我走的速度并不快,整个人更像是踉踉跄跄,好几次都差点没跟上张哈子的节奏而摔倒在地。
但走在前面的张哈子却仿佛没这个顾虑似的,走起来不仅稳当,而且还能根据我的节奏随时调整他的步伐,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稳得一笔!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从一个看得见的人,用五年时间就习惯了失明后的生活,心底深处就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这是我欠他的,我只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把这份欠债偿还。
走了一会儿之后,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我虽然走的慢,但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走到悍马车旁?我记得车子就只停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