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绯在灵堂见过她一眼,那站在漫天雪海之上的青白色身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绝望,悲伤,不舍,不甘,难得一见的味道,很好闻。”女子轻轻呼出口气,将整张脸都贴了上来,继续道:“你可不能抢我的东西,秦安只有我能爱,只有我能诅咒。”
“生命是一种无用的奢侈品,如果你不想要,不如将它让给我,为我的延续延续下去,比你这样无用的浪费更有价值。”
女子的话说完,便有一滩血水以两人为中心扩展出去,从血水伸出类似于藤蔓的血管,沿着喻绯的腿爬满全身,一眼看上去两人像是被红色蜘蛛网严严实实包裹在其中。
喻绯像是意识到什么,抓住刀子的手继续用力,可却始终无法存进,无奈之下她只能朝还在发呆的两人拼命眨眼。
白瀚文瞬间就反应过来,第一是就将儿时的花灯点起,他想用花灯将这个灵体逼退,包裹在喻绯身上的血管在接触到光亮之后,居然飘起了丝丝缕缕的红色血雾,有了消融的迹象。
但他却完全没有感到开心,因为微弱得好似萤火虫般的光芒在女子轻笑声中激起的血浪面前实在微不足道得可怜,他还没有靠近就被血浪击打出去。
花灯也脱手落入了血海中,神奇的是它居然没有熄灭,虽然在渐渐下沉,但始终可以看到那点微弱的光芒。
喻绯见状,用尽全身力气才将手指微微张开,刀子从手掌滑落下来。
白瀚文明白了她的意思,将站在身前的喻岚一推,一个大跨步就准确地接住那柄小刀,毫不犹豫就反手斜向上扎去,目标不是房东的妻子,而是喻绯的脖子。
时间仿佛在刹那静止,喻岚保持着即将跌坐在地上停滞在半空,白瀚文的刀子距离目标还有一指的距离,喻绯的泪水则挂在长长的眼睫毛上,没有来得及落下。
唯一还会动的东西就只有女子青白色的裙摆。
“这也是我的东西了,你不能抢。”女子咯咯笑着开口。
血水仅仅只是淹没到脚踝,但看起来却仿佛深不见底,在那猩红色的血海之下有数不尽的扭曲身形像是鱼儿一般在游动。
它们像是见到了鱼饵一般,欢快地朝静止的白瀚文和喻岚游去,一只只惨白的手从血海中探出,抓住他们往下拉。
“你们就在无边无尽的绝望中,等待自己生命的终结即可。”女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含任何感情,好像说出来的只是今晚要吃什么一样轻松,“不过你们的生命不会浪费,我会将它们延续下去。”
还是晚了一步,秦安果然一直在盯着自己等人。
白瀚文缓缓下沉,双眼不甘地盯着近在眼前的喻绯,房东妻子的出现证明他的猜测完全是正确的,不然她不会急于出现阻止自己。
可是一切都晚了。
血色渐渐将眼前覆盖。
这是在哪?
血海之下吗?
白瀚文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片猩红,时不时会有鱼儿一样的扭曲身形在面前游过。
还在下沉,这片血海到底有多深?
入眼是一片猩红,耳朵也被血海堵住,呼吸也完全停止,但他的思维居然没有停下来,他能感知到自己还活着,感知到四肢的存在,只是无法操控它们,就像是一具有意识的尸体。
终于眼前不再是一片猩红,而是一座凹凸不平,奇形怪状的山峰,上面好像还长有枯死的树枝,光秃秃的看不到树叶,因为在血海之下没有光线的缘故,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巨大轮廓。
为什么血海之下还有一座山?这是一座什么山?
白瀚文很是疑惑不解,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拼命瞟着,随后便放弃了这种无用的举动,即使知道这座山是什么,自己依旧还是逃不出去。
他认命地将视线摆正,却惊讶的发现有一点仿佛萤火虫的微弱亮光也在随着自己下沉,是无边猩红之中唯一一点光亮,那是自己的花灯?
花灯带来的光亮沿着山峰下沉,也将山峰的真实面目映照出来,这座山赫然是一具具扭曲身形堆叠出来的!
不止是人形,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破损的玩偶,已经发黄的笔记本,被烧掉一半的照片,身高三米的枯瘦巨人,长有八只手仿佛蜘蛛一样的女人......
一双双睁得浑圆的空洞眼睛里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即使是花灯在它们面前落下,它们也无动于衷,完全就是一副尸体的模样。
眼神刚和它们的眼睛接触,就感觉浑身冰冷,被挥之不去的怨恨和痛苦所缠绕着,原本寂静无声的耳边也响起了窃窃私语和啜泣声。
是它们在哭,在诅咒,在悲鸣。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绝望,在白瀚文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一具具尸体层层叠叠,那看起来像是枯死树枝的东西居然就是它们从尸体缝隙中探出来的四肢。
白瀚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到底有多少具尸体?一眼望去,根本数都数不清,而且现在他还在下沉,随着越往下沉,尸山也越来越粗,尸体越来越多。
这些都是那个女人杀掉的吗?还是什么原因?
那个女人绝对不是普通的灵体,但秦安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在一起?
一个个冒出来的疑惑让见多识广,早就见怪不怪的白瀚文都无从思考。
那是?
白瀚文惊讶的发现在光亮的照射下,尸山中有着一张熟悉的脸,是一个小男孩。
这个人他认识,是小时候的玩伴。
当时乐园小镇还没有兴建起来,那里依旧是云雾迷林,这个小男孩因为贪玩跑入了森林中,然后就再也回来。
只是偶尔听到有大人说,他触犯了山灵被抓走了,时不时还是能在云雾迷林的边缘看到他的身影,现在想起应该是死去后变成灵体了。…
可是为什么十几年前死去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不仅如此,随着他下沉得越来越深,尸山中尸体的服饰也越来越久远。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终于还是落地了,至于尸山的顶峰早就看不见了。
自己接下来也会变成这尸山中的一部分吗?永远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它们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有着思维?
花灯也落地了,顶上再无光亮,但花灯的到来似乎也唤醒了什么。
可以看到一具尸体从尸山上滚落下来,好像被什么人推下来了,接着便是一道幼小的身影,先是站立起来张望了一下,待注意到海底的花灯之后便蹦蹦跳跳的从尸山跑下来。
一双赤裸着的小脚丫映入白瀚文眼帘,上面是卷到脚踝的黑色松垮裤腿,一看就知道很不合身,应该是大人的衣物改小后拿去穿的。
不过裤子的补丁旁绣着许多漂亮的图案,反而让破旧的裤子增色不少。
咔嚓。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那双小脚丫不小心踩碎了一个相框的玻璃,急忙连连道歉。
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小女孩,不过居然和一个相框道歉?
白瀚文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那双脚丫子的主人弯腰捡起了花灯,走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