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像是又苍白了几分:“不不……我爷爷说了,不能随便要你的东西。不行!”
我笑呵呵的道:“都是街坊邻居,有什么不能要的?你拿回去,你爷爷肯定不能说你!”
“不不……”小孩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要不……要不……你自己给我爷爷送过去吧。我拿回去,我爷爷肯定要说我。”
小孩说话的工夫,身形已经变得越来越淡,尤其是两条腿就像是被人凭空抹掉了一样,怎么也看不着了,从他身上往下看,就只能看见他的半截身子飘在了黑夜当中。
“没事儿!”我说话之间一伸手抓住了小孩儿的胳膊,硬是把他给拽了回来:“你听我的,你爷肯定不说你!”
我不由分说的把酒瓶塞在了小孩的手里,那个小孩想把酒瓶往外扔时,却发现酒瓶被黏在了手上,怎么甩都甩不掉了,当场被吓得哇哇大哭,带着酒瓶跑了。
鬼魂虽然无形无质,但是术士有的是办法把东西贴在鬼魂的身上,普通术士能在鬼魂身上贴灵符,我只要想贴,不管是什么都能贴在鬼神身上掉不下来。
我伸手端起那碗饺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才把碗给端进了屋里。
许二看我端碗进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李爷,你把那东西扔了吧。死人饭不好放活人边上啊!说不定,那死人饭自己就能勾着活人吃东西啊!”
死人饭,确实有这个说法。
一种是祭奠了先祖的东西,拿回去再吃就没什么味道了,因为,祭品被鬼魂闻过之后,里面的精华就被抽走了,再吃肯定觉得没什么味儿。
另外一种,就是在荒地看见死人饭,千万被往前凑,等你闻到饭香的时候,就是鬼蹲在饭碗边上吹气,故意把香味吹过来给活人闻,引着活人吃那碗饭。
我把饭碗往桌子上一扔:“没事儿,我总得等着邻居过来收碗不是?街坊走动,不能贪了人家一个碗啊!”
我说话的工夫,就听见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没过多久,那碗饺子里面就飘出了香气,许三头一个往桌子上看了过去,喉头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几下,才惊声道:“我……我闻到香味了。”
我随手掏出一个大钱,弹进了碗里,熊熊火光顿时从碗里直起一尺,一股像是鲜肉被烧焦的气味跟着黑烟从碗里滚动而出。
我低声笑道:“旧饺子皮包新鲜人肉,这帮鬼魂挺有意思。”
老刘手里的笔微微一颤,
整个尾子巷里,大概也只有我们和陈家这两个院子里住着活人,我们四个没事儿,那就只能是陈家人被包了饺子。
老刘的心乱了!
老刘强吸了一口气,马上又低头画起了地图。
刚才送饺子的小孩儿再次出现在了门口,这回他已经少了一条胳膊,奇怪的是,他的断臂上正在往下滴血。
我冷眼看向对方的时候,才看见他断开的手臂上包着的不是什么白布,而是一块刚刚被揭下来的人皮,人皮上的血迹已经滴了一路。
住在外面的老鬼,算是有点本事,知道用人皮稳住小鬼的伤势,废了他一条胳膊,也没让他的魂魄当场崩散。
小孩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来收碗了!”
小孩死死盯着我面孔的时候,我拿起饭碗几步挪到了对方面前,那小孩儿也没想到我的速度会如此之快,还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就被我抓住了剩下的那只手,强行在手里塞上了饭碗:“再替我谢谢你爷爷!”
上一次,那个小孩还敢说上两句话,这一次,却直接被吓哭了:“你是鬼!你不得好死!”
小孩一边哭着一边往回跑,小孩几步之后就没了人影,那个被我贴在他手上的饭碗却还飘在空中。
我的目光却跟着飘在空中的饭碗,瞄向了巷子深处,直到饭碗消失在了巷子拐角的地方,我才走回去拿出罗盘:“那个小孩是往北去……老刘,你画好了没有?”
“画好了!”老刘把地图铺在桌子上之后,我才看明白尾子巷的整体布局。尾子巷确实是一条直来直去的巷子,但是,它却接在了一座山后面,看上去就像是给那座山安了一条尾巴!
这大概就是尾子巷名字的由来。
而且,尾子巷的规模比我想象的更大,从我现在的位置往里走,一直走到山边儿,住户就开始向四周分散了,换句话说,尾子巷后面应该还有一个村子,巷子直接贴在村口上。
我拿起笔来在贴近山口的位置画了一个圈:“这地方是不是有座庙?”
老刘点头道:“有座土地庙!”
我又接了一句:“那座庙要是叫近山庙的话,是不是也挺合适?”
老刘猛地瞪圆了眼睛:“东家,你是说……”
我看向门外:“术成双!这种秘术,好多年没见到了。陈家真有这样的本事么?”
术成双。其实是一种互相呼应的秘术。
简单的说,某个术士想要布局鬼域,却对其中鬼神无法奈何时,对方会选出几个跟鬼域对应的节点,布置出可以互相感应的法器,最后,利用外界的法器,引动鬼域当中的术阵。
但是,想要布成术成双的条件太过苛刻,无论是鬼域内外,哪个布局遭到了破坏,成双秘术都会功亏一篑。
况且,术成双还需要有人深入鬼域当中安放法器,这个潜入鬼域的暗子,很可能是一去不回。所以,很多术士宁可选择与鬼物火拼,也不会去布置“术成双”。
陈家这一手,让人有些看不透了。
我看向陈家大门道:“老刘,你现在是选择去陈家看上一眼,还是直接跟我往近山庙里走。”
老刘还没说话,我就开口道:“老刘,我想告诉你的是,江湖不是只需要理性的地方。”
“爱恨取舍,看似愚蠢,有时人却可以在这愚蠢中找到活着的意义。”
“我们江湖人刀口舔血,无谓生死,要的是快意恩仇,有时候快意恩仇是蠢,儿女情长是蠢,心有牵挂是蠢,痴心重情也是蠢。”
“但是,这些蠢人却给血腥的江湖注入了人情的味道。”
“老刘,我想跟你说的是,想去,我们就走,哪怕那是刀山鬼狱,去看上一眼,去了却一段遗憾也是值得。”
“主公!”老刘双手抱拳向我深深一礼:“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我等你!”我退到一边坐了下来。
我和老刘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我的原话,而是出自鬼大的嘴里。
鬼大是跟我师父最亲近的人,我师父从来对我都是一句话:“你想在江湖中活得久一些,就别在乎那么多虚情,情爱如云似烟,最能让人晕头转向,越是无情才越是清醒,人也就活得越久。”
“我这一辈子,只认钱,不认人。活着就是为了逐利,所以,我能活到现在。”
可是鬼大却跟我说:“别听曲爷的话,他的话九成是对的,还有一成是在放屁。曲爷无情,我们兄弟九个也不会追随曲爷。”
“将来有机会,了却曲爷的遗憾吧!”
“算了,曲爷的事情,你管不了。当年,他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