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爷子脸色骤变,丁四赶紧道:“错,大错特错!我只是用孩子做引子,一根汗毛都不会伤害他,让孩子引出马老六。我们到时候再设计个陷阱,他一旦中招,只能乖乖听命。”
丁老爷子摇摇头:“小四,你本质是善良的,我相信你也不会伤害小孩,但以孩子去要挟对手,手段还是有点下作。”
丁四道:“爷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想一想,秃顶子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老杜、老季已经中招,还有老杜那个徒弟杜航,变成了疯子,老婆拖儿带女,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在这个节骨眼上,当断不断,日后必受其乱!”
他转过头看我:“朱哥,你说呢?”
我闭着眼睛,双手套在袖子里,一言不发。
丁老爷子摇摇头:“这事得从长计议,等老杜出院的吧,让他集合堂口的同道开会,商量一下怎么办。”
丁四笑着摇了摇头,“爷爷,你年轻时候的锐气都哪去了?”
丁老爷子紧看着他,我感觉到了老头的怒气,赶紧道:“爷爷,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丁老爷子指着丁四:“我告诉你小四,轮不到你来嘲笑我。我是老了,没有年轻时候的锐气了,这些烂事跟我有个屁关系!我何苦忙来忙去替你们操心。我老了,你爷爷我老了,早就该退出江湖金盆洗手,还这么舔着脸往前凑,真是老了不要脸,老不要脸!”
丁四有点后悔,站起来道:“爷爷,你别生气……”
“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吧,”丁老爷子仿佛一下老了几十岁,步履蹒跚,挣掉我的手,颤巍巍顺着楼梯去二楼了。
说心里话,我一直在找机会想把胡七爷的事情告诉他,现在能治得了丁四也只有老爷子了,可看到他苍老的背影,实在不忍心说出去,怕他承受不住打击。
丁四道:“朱哥,这事你干不干?”
“什么?”我有些恼火。
“利用马老六的孩子来钓出他,我们设下陷阱让他中招,然后逼他说出一切。”丁四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你没听老爷子说吗,下作!”我毫不客气。
丁四笑了笑:“你当我下作吧,你不做我就自己来。”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阿辉忽然道:“我帮你。”
我倒吸了口冷气,十分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阿辉这么没有原则,这件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丁四笑:“那最好了。我先出去打听打听具体情况,咱们晚上动手。“
等他走了,屋里只有我和阿辉,我便问道:“辉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下作的计划,绑架小孩,你怎么也会同意?”
阿辉道:“有没有我,丁四都会去做。有我在,他多少还有些顾忌,你明白了吧?”
看着他清澈的双眼,我一下就明白了,阿辉的目的不是帮丁四,而是监督。
我真是头疼,事情越来越往失控的方向发展了。
晚上的时候,丁四溜溜达达回来了,不是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一对母女。有个中年妇女手里抱着小女儿,女儿扎着两个啾啾,显得非常可爱,就是有点病恹恹的,没有精神头。
我和阿辉在厅堂里坐着,丁四介绍说:“这是程大姐,这个小女孩叫慧慧,是马老六的孩子。”
我张大了嘴,丁四还挺有本事,居然真的把孩子弄来了。
程大姐脸色不善:“喂,不要提这个名字,我以后不想和这个人再有什么瓜葛。”
“明白明白。”丁四笑嘻嘻的,把母女请到厅堂里坐好,然后说道:“慧慧忽然得了感冒,身上还出了红疹子,怎么都治不好,我去了之后给她服了丁家的祖传秘药,她的病马上好了大半。今天晚上叫过来,也是给孩子来个彻底治疗。”
“你们丁家我是知道的,”程大姐说:“在秃顶子山口碑挺好,所以我才放心跟你过来。”
丁四道:“朱哥,你和辉哥别闲着,家伙事都搬出来,我在院子里今晚作法,给孩子治病。这小姑娘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件事里有猫腻啊,我正狐疑的时候,阿辉开始行动了,桌子抬到院子当间,然后蒙上一层红布。
丁四笑:“朱哥去佛堂,把零号老仙儿的香炉、还有香烛,红纸、黄纸什么的都拿出来,等月上中天,我就开始作法了。”
我把他拉到没人地方,低声喝问:“小四,你到底搞什么鬼?”
“什么搞什么鬼。”丁四道:”我在做正事,你没看见吗?我要给孩子治病。“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几乎咬牙切齿:“你和那三个人是一伙儿的!”
丁四赶紧摆手:“我说朱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同出一源,但不是一伙儿,我这么做也是得到零号老仙授权和许可的。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他诡秘地笑了笑:“秃顶子山还轮不到他们来撒野,再一个,零号老仙儿也要试试这三个人的成色。”
院子里什么都准备好了,神桌铺着大红的布,上面放着香烛、法器之类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月上中天,丁四来到神桌前,点燃了几根香插在香炉里,然后拿出一个空碗摆好,招手叫那母女过去。我和阿辉在门口看着。
“程大姐,你把慧慧的右手指头伸出来。”丁四说。
程大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照着做,把孩子的右手伸出来。小女孩慧慧有些病恹恹的,打不起精神,眼睛睁不开,头一下一下点着。丁四握住孩子的右手,温柔地说:“孩子,别害怕啊,叔叔给你治病。”
孩子也不知听没听见,下意识“嗯”了一声。
院子里太黑,我在后面视线不佳,不知这小子弄了什么,慧慧“哇”突然哭了,右手的食指“滴滴答答”往下淌血。
当妈的惊叫一声:“你干什么?”
丁四道:“别担心,这是出血疗法。”他把着小女孩的手,放在空碗上,血像是打点滴似的,一滴一滴往里落。
当妈的心疼,赶紧说:“丁师傅差不多了吧,还是个孩子。”
“别急,别急,”丁四目光炯炯盯着空碗,小女孩嚎啕大哭,哭得人心里这个不对劲儿。
阿辉本来叼着烟,把烟头扔下:“不行!不能让他这么弄。”丁四这时松开了手,回头冲我们喊:“朱哥,找个创可贴给孩子伤口贴一下。”
孩子右手不敢动,左胳膊环抱着妈妈的脖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满院子都是哭声。妈妈脸儿都白了,一个劲儿念叨:“我孩子没事吧?”
我翻出抽屉,找到创可贴,赶紧查看孩子伤口,这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右手食指的伤口相当深,不知道丁四用什么割出来的,两侧的肉都翻翻着,创可贴可贴不住,血往外渗。
“赶紧送社区医院。”阿辉说道:“鸿运,你在这儿看着,我送娘俩过去。”
他护着母女穿院子正要走,丁四抓起桌上的一把桃木剑,拦住了去路:“着什么急,一会儿我还要用到孩子。”
“给我滚一边去。”阿辉大怒,护着母女还要走。丁四眯缝着眼:“辉先生,你如果不听话别逼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