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咳嗽一声,擦擦眼:“呦,来这儿了,那剩下事就交给老季了。”
我有点恼火:“杜叔叔,你这有点过分了,没做什么事就让七爷给你家老仙儿奉茶,是不是欺负人?”
老杜道:“孩子,可不能这么说,丁四是不是安全到这儿了?如果没有我家老仙儿定穴封煞,他连丁家门都出不去。”
丁老爷子看着我点了点头,看来七爷是赞许我为他出头。
我咳嗽一声:“我们直接来找季前辈行不行,非得找你。”
老杜冷笑:“老季,告诉他你的规矩。”
季苹冷冷地说:“我作法看事不离自家院子,外人给的钱再多我也不去。这就是我的规矩。”
丁老爷子不耐烦:“行了行了,我胡七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奉个茶就奉个茶吧。不过老杜,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头里,天亮的时候,如果丁四没有恢复正常,我伤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家堂口给砸了!你看我能不能干得出来。”
“你能,你太能了。”老杜说:“不过下面的事不归我管,是老季负责。”
“这我管不着,”丁老爷子道:“你就是把这活儿分包给齐天大圣,我最后也要你负责。”
老杜无奈,冲着季苹抱拳:“季姐,剩下的事看你了。”
季苹拿出一个二维码,阴森森地说:“我看事最低标准三千,你们家摊上的事太大了,还要租场子,怎么也得六千,交了就可以进门。”
丁老爷子和陈大壮脸色不善,大家出门的急,没带着钱。
我知道现在不是扯皮的时候,救人要紧,走过来拿出银行卡晃了晃:“季前辈,我这卡里有十万,先压你这儿,明天白天我去银行取现钱给你,你看行不?”
季苹阴森森地说:“我通融你们先进去。别看我们都是同道,如果这笔钱欠着不给,别说我不客气!”
她推开门走进去,众人赶紧跟着,院子里黑森森的,没有点灯。季苹没什么助手,全是自己操作,来到一棵大树下,按动按钮,院子里顿时亮起了灯。
一串串昏黄的灯泡连在电线上,从这棵树拉到那棵树,天空飘着细细夜雨,能清晰看到光线下斜斜的雨点,我都怕这雨水把电线浇短路了。
院子的中心是一个法台,带着台阶,离地能有一米左右,最上面是一张大蒲团。
法台的四周竖着好几根长杆子,看起来像避雷针,这些长杆子的头部拉出很多白色的丝线,就是老杜封印丁四用的。丝线从高空拖下来,有一些拖拉在地上,已经很脏了。
在法台的对面是一棵大树,树上挂着一张巨大的遗像,黑白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个老太太,白头发黑衣服,阴森地看着外面。黯淡阴冷的光线照在遗像上,显得怪异莫名,让人后脖子冒凉气。
此时院子里的都是修行中人,大家的胆子还是有的。
季苹让我们把丁四抱到高台上,毯子什么的都不要,全部扒光,让他保持盘膝坐的姿势。
季苹让我们退到一边,她拿起白色丝线往丁四的身上缠。脖子缠了,四肢胳膊腿都缠上,身体也得缠上。
雨势不大,可一直都没有停,院子里十分黑暗,一大片黑云飘过来,遮蔽了上面的月光,四下里更是漆黑一团。院子就像是黑暗海洋里的一个小小孤岛。
等季苹把丁四缠好了,走过来说道:“下面我要请老仙儿上身,大家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保持静默,不要打扰我家老仙儿作法。”
大家都是行家,知道里面的规矩,都点点头。
季苹进二层小别墅去拿东西了。趁这个时候我低声问陈大壮,季苹到底什么来头。
陈大壮道:“你看到树上挂着的老太太遗像了吧?”
我点点头。
“你猜那是谁?”他问。我摇摇头。
“这个老太太就是季苹的妈妈。”陈大壮说。
我意识到了什么,喉头动了动:“季苹的老仙儿,就是……”
“就是她妈。”陈大壮说:“老太太死后化成了厉鬼,上了堂单,抓了自己的女儿做弟子。”
听到季苹的堂口老仙儿居然是她妈,我觉得匪夷所思,真是无奇不有,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季苹从屋里出来,一般拜鬼堂的人都是极为敏感,而且耳朵也灵,还是别当她的面问家里问题了。季苹手里端着一个盆,里面有一些符咒,还有佛牌,红色蜡烛,乱七八糟堆了满满一盆。
她走到丁四所在的法台,用红色蜡烛摆了一圈,没急着点燃。
又把符咒和佛牌一一挂在白色丝线上。最后才把这些蜡烛点上。很奇怪,蒙蒙细雨中,这些蜡烛的火苗虽然微弱,却没有扑灭。
“诸位,还记得我的规矩吗,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说话,听到没有?”季苹恶狠狠地看着我们,眼神就跟盯着仇人似的。
我们所有人都点点头。
季苹来到挂在树上的遗像近前,冒着小雨盘膝坐在潮湿的地上,双手结印,念念有词。
我看得奇怪,她家的堂口非常神奇,和普通堂子有两点最为明显的不同:第一是请老仙儿不点香,季苹可以通过念咒直接请;第二是没有榜单,堂口榜单都是采用大红纸做成,季家的榜单非常特殊,就是一张老太太的黑白遗像。
也就是说,季家的鬼仙儿平常附在这张遗像上。
我瞪大了眼睛去看,尽量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现在的短板很明显,论法力,有胡门仙印加持还好一些,就是这种零零碎碎的法术、玄学的知识,一时补充不上来,什么都不懂,看事的经验几乎为零。我现在就像一个拿着机枪的懵懂孩子,发挥不出胡门仙印的最大威力。
季苹的咒语弥漫在整个院子里,这时发生了一件怪事。
被雨浇透,耷拉在地上的白丝线竟然绷直了。我使劲儿揉揉眼去看,确实如此,在没有任何人力的作用下,白色丝线在空中全部拉直。
雨越下越大,我们躲在一棵树下,视线也有些朦胧。挂在丝线上的符咒和佛牌被风吹动,左右摇摆,黑暗中更显诡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丁老爷子的目光紧紧盯着丁四,他非常心焦。
丁四忽然有了反应,似乎动了动,嘴里发出了什么声音,说着什么话又听不清,似乎在和谁对话。
众人看得屏息凝神,现场落根针都能听见。
突然,丁四腰板挺直,手里还抱着恶灵娃娃,四下里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他站了起来,懵懵懂懂往外走,一步跨过去,正好碰到了红色蜡烛,马上又缩回脚。
他又尝试另一边,碰到红色蜡烛又缩回来,就这么走了一圈,哪个方向都是红色蜡烛,他困在这个蜡烛阵里。
丁四特别痛苦,开始惨嚎,喊声越来越大,一声比一声渗人。
作法的季苹浑身湿透了,背对着法台上的丁四,面向挂在树上的老太太遗像。她嘴里的咒语越念越急,五官扭曲,表情无法形容的狰狞。
难怪这个女人满脸横丝肉,每次作法都是这种扭曲的表情,脸能好看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