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用手提起滚烫的水杯,稳稳当当在我的茶杯里倒了热茶,然后又在自己的茶碗里斟满。
“小哥,说说你的事,需要我出什么力,帮什么忙,冲你这个元魂印记,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鼎力相助。”
我赶忙客气:“丁大爷,你太客气了,事情是这样的,你家老仙儿……”
话还没说完,门推开了,那个叫丁四的年轻人,戴着墨镜进来:“爷爷。”
“有没有礼貌,敲门了吗?”丁老爷子大怒。
丁四笑嘻嘻又出去,对着敞开的门敲了敲,再走进来。丁老爷子对这个孙子也是颇为无奈:“墨镜摘下来,像什么样子。”
丁四笑嘻嘻拉着凳子坐在旁边:“爷爷,我听说来了个贵客,就上来看看。下面的人都安排好了,盒饭也叫了,中午正好休息休息。”
丁老爷子道:“小哥,要不然咱们出去吃一口,边吃边聊。”
丁四一点不见外,全然没有刚才的芥蒂,搂着我的胳膊:“对,对,出去吃,让我爷爷出点血。”
我无奈中,只好跟爷孙俩出来。看到来办事的人蹲了一院子,有吃盒饭的,有吃面条的,有抽烟的,看着爷孙出来,纷纷起来打招呼。
丁老爷子和每个打招呼的人都聊天,绝不慢待谁,有的还简单问两句要办什么事,一点架子都没有。
爷孙俩房门也不关,门就这么大敞大开着,带着我出了大门。
我心下狐疑,难道他们不怕这么多生人有贼吗,偷东西怎么办?但爷孙俩好像对这一幕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估计是有什么手段能够防贼吧。
我随口问了一句,门不用关?
丁四哈哈大笑,搂着我的胳膊,说道:“这位哥哥真会开玩笑,打听打听谁敢听我们家的东西?上次有个小子不知道好歹,瞅着我上厕所的机会,拿了我的手机。结果回家连续一个礼拜做噩梦,天天都有女鬼蹲在床边,吓得老老实实把手机送回来,还磕了三个响头。”
丁老爷子笑:“小手段而已。从此之后,那些贼都知道我丁家的厉害,算是立威吧。“
街对面有一家酒楼,老爷子要了个包间,点了一桌子菜,又上来好酒,我说太客气了,老爷子有些不高兴,“贵客上门,都是应该的。小哥,你不要这么客气,客气过了就显得虚了,我们爷俩也不喜欢这样的人。”
我点点头,心里感慨,北方人都是实诚人,越往北越如此。
趁着菜没上来的工夫,自我介绍了一下,我说我叫朱鸿运,是胡家一位前辈名叫胡雄,委托我前来。胡雄如今身陷囹吾,命在旦夕,让我到这里找胡门援助。
丁四道:“爷爷,胡门里有胡雄这个人?”
丁老爷子面色凝重,“正仙的名号都是极隐晦的,我也不太清楚。此事太大,要向堂口老仙儿报告,”他愣了一愣,笑了笑:“忘了忘了,现在我已不是香童弟马了,接班的是丁四,我孙子。一会儿回去,小四你就请香上榜单,问问老仙儿。”
丁四正色起来,“这样的话,酒我就不能喝了。”
“不喝了,我也不喝了,小哥你也别喝。”老爷子道:“一会儿说不定要请你入榜单。”
我出过堂,知道榜单是什么,说白了榜单就类似一种结界,专门给老仙儿住的。弟马平时有什么事,可以请香,香动则老仙儿知,便会从榜单里出来。
人带着肉身是不可能进入仙家结界的,要进去,只能类似出魂的状态。而且仙家的结界比较干净,不沾世俗秽气,弟马请香入榜单最忌讳喝酒、吃蒜和行房。
我们爷仨聊了起来,这么一聊,我才知道丁家的身世。老丁家祖上就供奉胡门老仙儿,据说丁家祖上的前世和胡门在天庭都有一定的渊源,后来落入凡尘,开始下世渡人。丁家和胡门捆绑在了一起,积累功德,共成正果。
现在这一世的胡门老仙儿叫胡七爷,丁家祖孙五代供奉,从丁老爷子的爷爷开始,传到了他,后来又传给了丁老爷子的儿子,也就是丁四的爸爸。
可惜多年前一场车祸,丁四的爸爸妈妈都在车上,全部身亡,现在家里就剩下爷孙俩。
随着丁老爷子年事已高,也忙活不动了,便把香火传给了自己的孙子,延续堂口济世度人。这个人选也不是随便定的,胡七老仙儿亲自查过丁四的慧根,说这小子是带着仙根来的,前世在天上也是有身份的,可以继承堂口大任。
说到这里,丁四嘻嘻笑,一脸的嚣张。
丁老爷子叹口气:“我就看不惯你小子这样,上辈子你就是……”老爷子摇摇头,没敢说出名字,然后道:“你就是再厉害,也跟这一世关系不大。你要勤修苦练,稳住性子,这一生才能有所成就。可你现在,成天躺在虚无缥缈的前世幻想上,不思进取,得过且过……”
“爷爷,我才多大啊,”丁四道:“明年才大学毕业,着什么急呢。”
老爷子摇摇头:“我老了,不中用了,精气神都亏得厉害,咱们堂口发扬光大就靠你了,你也要给爸爸妈妈争口气啊。”
这句话说出来,饭桌的气氛一下沉寂下来,丁四的情绪有些低落。
老爷子看孙子这样,心里不忍,赶紧道:“看看你朱哥,年纪轻轻已经有这样的……身份了。”
我听着汗颜,这老爷子不提我的修为,光提我的身份,这是打我脸呢?
“朱哥,你拜的老仙儿是谁啊?”丁四眨着眼问。
我说道:“我以前有个老仙儿,后来走了……现在我是谁也不拜,自己单干,从某个角度说,我拜的是自己,我就是我的老仙儿!”
我说我就是自己的老仙儿,丁四目光都不一样了,竖着大手指头:“朱哥,牛笔啊,我也想……”
丁老爷子一瞪眼:“你想什么?你老老实实别打歪想法,一个人一个修行的法门,你的法门就是老老实实皈依胡门堂口,别给我打歪心思!”
饭吃的差不多了,我们爷仨回到丁家,那些苦主都凑过来。丁老爷子抱拳道歉说各位,仙家有事,这几天恐怕是看不了,等通知吧,诸位请早,来了之后先紧着你们看。
众人面面相觑,虽有不满,也不敢在这里闹事,只好纷纷告辞。
人都走了之后,院子里只剩下一个女人哭哭啼啼,还背着一个孩子。
“大姐,今天我们家真有事,你明早再来吧。”丁四过去劝说。
女人“噗通”一声跪下了,丁四吓了一大跳,赶紧伸手搀扶女人。女人哭着说:“师傅,你们行行好,我儿子发烧一个多礼拜,在哪都治不好,我赶大客车过来的,再耽误一晚上,我怕孩子给烧……烧傻了。”
丁四回头看丁老爷子,老头叹口气:“叫她进来吧。”
丁四把女人请进客厅,老爷子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弟马,让我孙子看吧。”
丁四轻声对女人说:“大姐,按规矩,得压钱请香。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女人擦擦眼泪,拿出手机:“扫码行吗?”
丁四道:“一会儿你扫码之后,我再给你现金,然后带你进佛堂,你在堂前的红纸下压钱,我请香召老仙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