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如果我自己一个人,说不定就跟着去了。可毕竟背着胡月,而且这个采药人的目光一直在背包上,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我摇摇头说:“感谢好意,饭就算了,我要下山,下午会早点离开此地。”
“小哥,你不是普通人,”采药人说:“能说说你上山干嘛来了?”
我笑道:“说了你也不懂。”
“说说看嘛。”采药人道。
我说道:“我来找千峰老人,无奈缘法浅薄,无缘得遇。”
“千峰老人?”采药人笑:“你已经遇到了,怎么说没遇到呢。”
我眉头一挑,看着他。
采药人背着药篓大笑:“你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是千峰老人。”
“那你认识?”
采药人笑:“你来的路上,看没看到一处风景,山崖上有一处崖壁长着人脸。”
“看到了。”我点点头。
“觉得像吗?”
我摇摇头:“有些牵强,不觉得像。”
采药人笑:“那处崖壁上的人脸,就叫千峰老人。哈哈,笑死我了,谁让你来的,明显是耍你嘛。”
我愣了一愣,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悬崖上风化的石头,就是千峰老人?”我问。
“对啊。”采药人点点头:“大概二十多年前,有个大领导来到我们这里参观,旁边那些人说这有个景点,崖壁像一张人脸。大领导看过,说确实像个老人,然后兴趣来了,现场题词,写下了千峰老人四个字。这就是那张人脸的得名。后来,那领导好像是退休了也不怎么,这名字也就没人叫了。现在除了我们这些居住在这里的老人儿,根本没人知道这个典故。小兄弟,说给你听,也不枉你白跑一趟。”
“你说什么,千峰老人是石头?”一个声音传来。
正是那对兄妹,也从山上下来,听到我们说这话。采药人笑得捂肚子:“别告我,你们也是找千峰老人来的。”
那火辣妹妹气得脸都青了:“哥,他们居然耍我们玩,胆儿肥了!”
采药人长笑着背着药篓上山去了,一会儿工夫没了身影。
兄妹脸色很差,也不跟我打招呼,兀自下山去了。
“你觉得那采药人说的是真话吗?”我在心念中问身后背包里的胡月。
胡月道:“是真话,而且那采药人确实就是采药人,我能感觉到他的气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常人,并没有修行人的气息。他没必要撒谎。”
“那我们怎么办?”我问。
胡月道:“告诉你找千峰老人的那个人,肯定也不会撒谎,其中有深意,但一时我看不明白。”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说:“我反而来了兴趣,今天不走了,我看看千峰老人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我背着胡月下山,回到村子的客栈。
晚上吃过饭,村中心的场院还有篝火晚会,很多人都去了,我没有凑这个热闹。
买了一把强力手电,背着大包带着胡月,在夜色的掩护下,又偷偷进了山。山路白天走过一次,虽然天黑,但路程很熟,脚下的速度就快。
进山爬了一段,我才把手电打开照亮,防止被山下的人看到。
夜晚的山林有种说不出的静谧,偶尔能听到虫鸣,白色月光垂照,月色如水,每一片叶子都在光中震颤。
爬了能有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人面崖的附近,我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把背包打开,胡月“嗖”的一下钻出来,背着小手站在悬崖边缘,看着对面的崖壁。
我先擦擦汗,用手电照过去,别说,夜晚朦胧,月光照在悬崖峭壁,使得这段崖壁看起来更像是一张人脸。是个老人,面目沧桑,布满皱纹,眼睛微微睁开,凌空看着夜色里茫茫的山脉。
我坐在那里,静静看着,精神有些恍惚,这个老人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细看之下竟有几分狰狞。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胡月。
胡月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说着跳进草丛,三晃两晃没影了。
此时左右无人,四周静谧无声,我索性盘膝打坐,对着人面崖进入定境。这次入定出奇的顺利,好多天浮躁的心情终于安抚下来,我体验到一种从所未有的感觉。
在定境中,我又一次在意识之境里看到了旋转中的琥珀蛋形球,它的模样和上次没有两样,在没有外敌刺激的情况下,它很难自我变化,依旧保持着这个形态。
这次入定,我还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感觉,似乎有个老人,在冥冥之中注视着我。他无相无形,有些阴森,有些狰狞,目光里有一种跨越时空的狡黠。
这应该是我内心的一种魔相,我没有停留,继续保持无知无觉,身体既在又不在,入定进了极深极静之处。
忽然间,我觉察到一丝不安,有人靠近!
我迅速从定境中醒来,几乎同时,听到一个人在身后说话:“不错的定境功夫。”
我吸了口气,心跳很快,赶紧回头去看,站着一个陌生人。他不胖不瘦,身材健硕,穿着件黑色的长斗篷,全身上下都罩住,只留在外面一个脑袋,月光下,能看到他剃着光头,乍一看还以为是解铃,有几分相似。
因为背光,看不清五官长相,只觉得此人孤冷超脱,不像是坏人。
我赶忙从地上站起来。那人问道:“你是修行人?”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点点头。
那人目光抬起,顺着我入定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人面崖,沉思一下说,“你是来找千峰老人的?”
我心里一紧,眼前这个人太聪明了,世事洞明。夜深人静,能在铁刹山的山里悄无声息出没,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是的。我白天来拜访的,以为千峰老人是个人,遍寻不到。后来有个挑山工告诉我,千峰老人其实是人面崖。”我说。
“为什么要来找呢?”那人又问。
我赶忙道:“是朋友推荐来的,缘由说起来比较复杂。”
那人笑了笑:“若你是前来问道,我有一言,不知道小哥是否愿听?”
我做个手势,示意他但讲无妨。
那人道:“寻道寻道,多少人来铁刹山寻道,但是道在哪呢?道者无名无形,若去寻,上哪寻?道其实就在脚下,路走的多了,自然便成了道。”
我的目的不是寻道,而是找老仙儿来的,对论道不感兴趣。“道”这玩意,一个人一个理解,一个人一个角度,好似盲人摸象,摸到腿,便说“道”是直筒形,摸到牙,便说“道”是月牙形。对不对呢,都对,也都不全对,没法用语言来辩论。
但这人说到这儿了,勾起了我的辩论之心。这段时间以来,我也是有自己感悟的。
我说道:“现在很多人都在讲链接‘高我’,说‘高我’本来就存在,只是我们心思蒙蔽,感知不到。所以,人活着就是做功课,让心思明亮,才能找到高我。言下之意就是,高我是本来存在的东西,就放在那,我的理解是‘高我’就是道。而刚才你说,压根就没有道,道就是用脚走,走多了道就出来了。我现在也困惑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