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碧城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你这故意装傻好令我舒缓紧张的样子，跟那人真是一模一样。工作？去他奶奶的工作吧！大义面前，小道等同于马粪。放心，那人既然信我，碧城定不辱其望。罗刹教就交给我吧，你速速回去复命即可。”

胡牧阳真是没搞懂她的想法，只能“你你……我我”支吾着。

但吕碧城却替他想了个周全，直言道：“没错没错，此去之后，你我再见不知何时何地，是该留下个信物以做联络……”

说罢，自怀中摸出一枚玉印，正面刻有一个“碧”字，背面则是一支毛笔形状。

将其递到胡牧阳手中，吕碧城才开口道：“我这人不喜外物，但这是那人曾送我的玉印，现暂存你处，权当大计之信。”

胡牧阳心道，你给我这玩意也没用啊，又不能带出梦境。但嘴上却不能如是照说，只好借口道：“这个这个……死物于乱世中恐有不妥，万一落入敌人之手，岂不是徒作嫁衣？”

吕碧城深以为是，又沉思片刻后才说道：“却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一法。那人以符箓书画闻名，也曾在我极力要求之下教了我一招‘明信之符’。我这就传给你，唔……就唤作‘刹字符’吧。虽无法做到他所说那样敕令天地，但我保证，自今日起，‘刹字符’现，罗众尽伏！”

直到胡牧阳独自站在街中，双目极力遥望那颗悬于正空的太阳，一阵阵灼痛感还在不断提醒自己，这虽然是梦，但却也是梦中的真实。

右掌心处不断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刹”字，又不断消失。如此往复多遍，胡牧阳还是感觉不住的发懵。

稀里糊涂被认为身怀秘密任务，又稀里糊涂的被强安上有志之士的帽子，继而稀里糊涂的承了那枚刻有“碧”字的玉印、学了那招“刹字符”，最后还被稀里糊涂的赶出来要求自己尽快回去复命……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疯子！

胡牧阳一边往回走，一边责骂自己，就不应该来招惹这个疯女人。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画蛇添足，出去之后可别让兽哥埋怨自己才好……

可就在镜子之外，符箓却丝毫没有像之前胡牧阳出洋相时那样大吼大叫。相反的，此时的他极为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骇人。

血族老者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道：“这样的结果，是你之前的设定么？”

符箓却不答话，沉默许久，才忽然说道：“你确定他们俩进入幻境之梦，不可能影响真实历史的吧？”

老者被他这话吓了一跳，沉思片刻，还是不确定道：“按理来说，这幻境之梦由你我二人共同搭建，即便会有影响，也只会针对你我二人，根本涉及不到真实的历史。但是……”

符箓抬起头，凝重问道：“但是什么？”

老者却摇摇头，仿佛要刻意甩掉脑中所想。然后道：“幻境之梦是我学自中土道家，脱胎于完整功法‘黄粱一梦’。即便将其用在这西方圣器‘幻银魔镜’之上，也不该产生异变才是。等等……你为何会有此一问？”

符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将目光投入镜中，缓缓道：“我有一种感觉，让他们进入幻境之梦好像是个愚蠢的决定。”

老者同样有此想法，故而犹豫道：“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只是符箓想了想，还是说道：“已经到了这一步，马上就是你最牵挂的那一天了。此时放弃，难不成你还想在这古堡中独自捱上一个世纪么。”

老者低下头，凄然笑道：“都说近乡情怯，越接近真实越容易颤栗。我于此苦盼了一百多年，可真正要回到那一天时，却又开始迟疑了，真是讽刺。”

符箓没有转头看他，只是淡淡道：“没关系，还有我在。百年前如此，今日亦然。”

头脑昏涨的胡牧阳漫无目的走在街头，脑子里一会儿闪过兽哥跟自己勾肩搭背布置计划，一会儿又闪过吕碧城兴奋激动的神情。

不知不觉，又走回那间四合院，却在进门之后赫然发现院中正站着一个人，正是徐谦。

快走几步上前，正想将心中苦水倾倒出来，没想到却被对方直接开口打断：“我需要你的帮助。”

哎呀，自己还成香饽饽了。

胡牧阳定了定神，傲气道：“不就是一部‘光暗熔融术’的功法残篇嘛，如今我已有了头绪，很快就能破除禁制的。”

徐谦听得眉间一喜，但随即又严肃道：“功法一事先放放，我有其他重要事情找你。”

本还等待夸赞的胡牧阳有些失落，一屁股坐在院中石凳上，四下抹兜也没找到香烟，只好拎起石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边放在手中用无名火缓缓加热，一边撇嘴道：“说吧说吧，又是啥事？”

徐谦看过左右，然后沉声道：“我要去取一件东西。”

胡牧阳全心都放在手中正在缓缓升温的茶杯，嘴里应付答道：“嗯嗯，取东西。”

徐谦微微皱眉：“藏东西的地方，防守严密。”

茶水即将沸腾，胡牧阳有些小兴奋，嘴里还是敷衍道：“嗯嗯，防守严密。”

见他如此，徐谦略有着急道：“若非那罗刹国公馆的守卫都是纯粹血族，我大可自行闯入，又何须……”

“啪”的一声，胡牧阳手中茶杯忽然炸碎，引得已经滚沸的茶汤四散迸溅。

徐谦皱眉道：“此时外部寒冷，气压稍低，猛火焚煮当然会……”

“你刚刚说，东西放在哪里！”

胡牧阳脸上还沾有已泡的发白的茶叶，但此时的他却只是安静坐在石凳上，眼神怔怔盯着脚面，双手垂在身体两边，任由茶汤顺着手指点点滴落。

见他如此，徐谦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罗刹国公馆，官方叫做俄邦公馆，但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是习惯沿袭旧称。目前已知东西就藏在那里，只是日前我曾去秘密探访，却发现……你……怎么了？”

这一刻的胡牧阳忽然感觉自己理解吕碧城的那种状态了。清朝时期，国人普遍将那些金发碧眼的古罗斯民族称为罗刹人，其国度也顺理称为罗刹国。金老先生笔下的韦爵爷不是还跟那罗刹国的苏菲亚公主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嘛。

想到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竟引发出吕碧城建立罗刹教的狂热念头，胡牧阳实在感觉有些汗颜。只是兽哥要找的罗刹教又怎么会联系到那些外国人的头上，看来还是要查过再说。

所以面对一脸迷惑的徐谦，胡牧阳收起心中的兴奋，开口说道：“放心吧兄弟，需要我做什么咱们边走边说如何？”

徐谦肯定不知道胡牧阳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不过只要他答应出手相助，这件事便算成了一半。

故而在他提出边走边说的建议时，徐谦立即同意，并且破天荒的没化作一股尘烟先走，而是将身法运至极限，以方便二人随时交谈。

一路飞驰电掣，不过胡牧阳倒也理清了徐谦的目的。此时二人藏于一栋建筑之后，只要转过弯，便能看见那所谓的“罗刹国公馆”了。

胡牧阳偷瞄了一眼，然后转头说道：“门前有两名外国士兵，咱俩一人负责一个，迅速解决掉，再直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