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不知喜怒，淡淡道：“太过聪明，有时候并非是好的。”
符箓撇撇嘴：“此话怎讲？”
老者又看了一会镜中正在翻阅大量秘密资料的徐谦，然后转头过来，沉声道：“你当知我族最重血脉和传承。前者全靠机缘，即便是我，也是经由几百年间辗转才偶得亲王的十五滴精血。否则一任外邦异教徒，又如何能坐上血族高位？”
符箓皱眉道：“所以他自知机缘不可得，便决心从传承中入手？”
老者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气口：“看来他还是没能完全相信我之前的承诺。”
符箓疑问道：“你是指让他接任长老一事？”
老者不置可否，只轻声道：“我这百余年自囚于古堡，不理外事，也不管族内。他不信我，也是正常。罢了，既然他已经摸到了线索，那便给他这个机会。今夜子时，调拨时间。”
符箓默不作声，却在心中暗道：子时么？那你小子可得抓紧时间了。耽误三天才醒悟过来，真真让人捉急啊……
此时胡牧阳已得了门兵守卫的通报许可，走在前往吕碧城办公室的长廊内。一路上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来见她。倒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心中浮躁，又不能去找徐谦，所以才来这里看看是否能有新收获。
轻敲门后，缓步进入。吕碧城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抬头见他，微微皱眉道：“有事？”
胡牧阳本也没甚理由，所以挠头道：“你好像不愿见我。”
吕碧城重新低头，一边唰唰写字，一边说道：“我只是不愿再听你替那人扯谎。”
胡牧阳撇嘴道：“我比你还想见他呢，可这不是没办法么。心中有些憋闷，所以来找你说说话。”
吕碧城放下手中钢笔，嗤笑道：“说说话？您还真是悠闲呵，我可没有一大早就聊天的习惯。最近这些人不太安生，手头上都是工作。”
胡牧阳耸了耸肩：“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
说罢就准备离开，不想却又被对方叫住：“打扰倒也算不上，你要真没事的话就在我这看看书、喝喝茶，等我忙完咱俩吃饭去。”
听到这话，胡牧阳笑着唱道：“喳。”
引得吕碧城一个白眼，随即又笑嘻嘻的低头继续工作。
胡牧阳这是性格使然，随口玩笑惯了，但猛然又想起对面坐着的这位可是兽哥的老相好。顿时双手合十朝着四方拜了又拜。
随后打量房间四周，轻手蹑脚来到书柜旁边，抽出一本不知写了什么的书，假模假式翻了起来。
尽是古文，读着费神，没翻两页就开始哈欠连天。又瞥见吕碧城正在专心皱眉看着桌上的一沓文件，顿时来了兴趣。
将灵力暗中灌注于双眼，一闭一开之间竟使出了“辩气”功法。
只见其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但却在一段话下尤重做了标记。胡牧阳仔细看去，于心中默念道：“正当则国安，诚实则民信，前清与民国之弊，皆可扫除矣。以此而行君主立宪，乃国之福也。予虽愚蒙，敢不从教！”
正觉苦涩难懂，却听得吕碧城的声音传来：“对于这篇皙子先生的高作，你有何看法？”
惊中抬头，察觉自己的小动作已被发现，故而大方答道：“我不太懂这些，只是好奇有什么事竟然能让你这位民国第一奇女子而皱眉。”
吕碧城眉头加重，重复道：“民国第一奇女子？这也是那人对我的形容么。”
胡牧阳一听要遭，自己只顾着拍马屁，没想到竟乱说了话。支吾几下也没想好要编个什么理由，干脆就往符箓身上泼脏水道：“不错不错，正是兽哥所说。”
吕碧城没好气道：“下次得见，我定要拧他耳朵。”
胡牧阳听得一阵寒颤，又听她说道：“这篇《君宪救国论》出自杨度之手，昨夜已被上层阅尽，此时交由我校稿以筹发行。只是……你与那人是兄弟，我也不拿你当外人。只是你觉不觉得，这其中有些诡异之处？”
这怎么好端端问上自己来了？
现代白话文都读不明白的他怎么会看出这其中的诡异，所以胡牧阳只得承认道：“我都说自己不懂这些了，又哪里看得出什么玄妙。”
但吕碧城明显不信，而是自顾自道：“杨度此人我接触不多，但其心思缜密又野心极大。之前我便与符大哥提过，他绝不是肯居末之人，理当小心。可这篇救国论一出，竟然……竟然……”
胡牧阳疑问道：“竟然什么？”
吕碧城若有所思，片刻后决心道：“他竟然是想拥帝复辟！”
作为现代人的胡牧阳根本不觉得这有多么严重，所以只是平静道：“复辟就复辟呗，又能如何？”
吕碧城却是大惊失色，严重不解道：“你怎的如此……如此所想！当前的一切是多少有志之士用血肉之躯以及钢铁意念才换来的，又怎能……”
忽然，吕碧城停下激动之词，陷入苦思当中。胡牧阳不知所措，显得有些尴尬。
片刻之后，只听她才幽幽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胡牧阳脑袋发懵，跟这种太聪明的人在一起还真是挺累的，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跳跃性思维嘛。
只见吕碧城直视胡牧阳，其双眼中竟好似迸发出异样之光道：“这才是符……那人让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
啊？
不给胡牧阳辩解的机会，吕碧城继续激动道：“原来他一早便察觉出杨度的疯狂，只苦于没有助力，所以不惜以身涉险，藏于虎狼身侧。同时让你暗中寻我，筹备正义之师！”
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胡牧阳只觉头大如斗，根本不明白她想说什么。但吕碧城明显已经陷入自己的思路中，以超强的思维逐一打通问题结症，最后既兴奋又神秘道：“罗刹教！对不对？”
听得这个词，胡牧阳倒是一惊，不过这刚好让吕碧城印证了自己的设想。所以此时自说自语道：“罗刹，原为佛教之恶鬼，善啖食于人。不过这只是愚民认知，在你我异人眼中，罗刹却是代表了轮回易转之力。是了是了，早在你第一次提到这个词时我便该想到的。罗刹……轮回……异端……助力！哈，他真是个天才！”
看着面前这位若有癫狂的女人，胡牧阳真想给她个大嘴巴子把她抽醒。
探明罗刹教，便是兽哥给自己的最终任务。只是照他之前设想，这罗刹教应该是由杨度所创，其目的虽然不明，但只需暗中调查其有无在收集五行之力便可佐证。如果真的证实了兽哥所想，那么回到现实之后再不必纠结于细枝末节，甚至可以顺藤摸瓜，直接揪出真正的幕后头目！
可这两次与吕碧城接触下来，不仅半点没摸出关于罗刹教的事，反而好像还因为自己的言行，令其产生了误会。
不过好在按血族长老所说，这不过是存在于两人的梦境，并不能影响真正历史的改变。
就在胡牧阳尝试梳理脑中乱麻之时，忽而听到吕碧城的疑问：“哎，你怎么还愣在这里，赶紧走啊。”
“走？走去哪里？你刚才不是说要忙完手里的工作才去吃饭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