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马匹已然越过了城门进入到藤州境内,依旧是十二将领将魇暝魇璃鹰隼三骑护在中央,
因地上堆积的枯叶残枝都是蓬松的累积,厚逾数尺,已没马腿。
看起来就像是十五只小舟在无边的大海穿行一样,
枝叶与马腹摩擦而发出细碎的簌簌声,总算使得这片死一般沉寂的土地带上了一些生气。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小心留意着四周的事物,静静的在枯叶中徐徐前行。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时羁中途苏醒又被魇璃敲晕过去几次,总算没有在这样的情形下添乱。
在第三天的破晓时分,一座曾经恢弘的城池遗址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是藤州的皇城----峦都。
峦都高耸在一片苍茫之中,古朴的城墙在拂晓的晨光中泛着幽幽的青光。
层层的枯枝败叶掩盖不住层峦叠嶂的亭台楼阁,虽然那里只剩下青玉的基石和残损的玉砌雕栏,
但那样庞大的规模依旧是让人不禁揣测在这一切荣光都还在的时候,这座不亚于风郡皇城的都城是何等的辉煌。
马匹载着人们顺着平缓的青石坡道而上,峦都的城门早已荡然无存,于是可以很顺当的进入这座数百年都不曾有人踏足的死城,
马蹄踏在青玉地面上,被马蹄碾碎的枯叶发出干脆的嚓嚓声,在城墙的甬道里回荡。
连接地下航道的水门在东南方,只是不知为何不像其余的城门一样隔很远都可以一目了然。
好容易远远看见,又生出些不妥来。
除了沅萝之外,所有人都觉得像是被什么很沉重的事物压制着一般,举手投足之间比平时费力许多,
尤其是魇璃,行到此间就觉得浑身乏力,摇晃之间身子一歪,虽依旧扯着缰绳却已然从马背上滑了下去!
鹰隼眼明手快,伸手揽住魇璃,见她面色惨白,就连呼吸也甚是急促,忙从旁扶持让她回到马背之上,暂时抱住马的脖子,稳住身形。
沅萝自吃了一惊,开口问道:“阿璃你怎么了?”
魇璃吃力的言道:“不知为什么。走到这里,就好难受…….”
魇暝四下环顾,直到抬眼看到右边的废弃高台上显露的一角翠绿的飞檐,
随即心念一转:“难怪会有这么大的阻力,那楼台之上便是木灵殿,
其结界极强,非藤州之人到了此处或多或少都会受其影响,何况小璃你……”
话到此处却停了下来,而后言道:“且赶快过了这段路,也就没事了。”
说罢伸手扶稳魇璃,缓缓促马前行。
沅萝听得魇暝的言语,只是怔怔的看着那木灵殿的飞檐,
心想倘若仍得木灵庇护,整个藤州又何至于面目全非,而自己,断然不会落得如斯田地。
而今整个峦都都毁于一旦,唯独这木灵殿还完好无损,着实是天大的讽刺。
鹰隼探手揽住魇璃坐骑的缰绳,一路牵引奔前方而去。
不时转眼看看无力的伏在马背上,却依旧固执的抓着马匹辔头的魇璃,
心想所有具灵性的六道众生中,唯人的躯体最为脆弱,
这帝女有一半凡人血统,难怪会在这天道最强的结界下如此虚弱。
所幸果然如魇暝所言,一旦远离木灵殿周围,那种压制之力便大减,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魇璃总算可以直起脊梁勒紧缰绳回望已被抛在身后的木灵殿,心想暝哥哥决口不提血统之事也是顾及她的感受,
只是不想这一半凡人的身体如此不济,仅在天道灵殿附近绕行就如此虚弱,只怕靠得再近一些就会性命不保。
这样的身体投生在天道,也不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随后转眼看看鹰隼,见他满眼关切之色,不由心念一动:原来他也那样关心我。
鹰隼的眼光与魇璃一对上,便立即收了回去,隐在那张鹰脸面具之后,不留半点痕迹。
行不多时水门已然近在眼前,人们才发现水门是被毁坏得最彻底的一处。
环城甬道上方连接上一层楼台的青石飞桥早已断裂,只留下长约三丈的一段悬在半空,
另一段砸在下面的水门城楼上,使得整个城门完全坍塌,大大小小的碎石完全阻塞了通往地下航道的甬道。
魇暝将铘转交在身边一位将领手上,继而翻身下马走到甬道口检视片刻道:“虽然甬道被碎石堵了,相信还是可以清理出一条道来下去。”
其余人早翻身下马,奔那一堆碎石而去,开始徒手清理石堆的乱石,
经过一天的忙碌,黄昏时分总算勉强移开表面的碎石,露出下面的甬道一角来,
却是两块数丈长的墙体相互交叠封住洞口,只余下长约三丈,宽却不到二尺的缝隙来,总算是可以勉强通过。
时羁再一次苏醒过来,看着眼前忙碌的众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讪笑,直到发现魇璃注视自己,也就将笑意隐去,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魇璃心里泛起了嘀咕,心想这厮明知落在我等手里,为何还笑的出来,莫非另有内情?
鹰隼自马匹的褡裢中取出火把点燃在洞口一照,开口言道:“看来这个甬道和咱们梦川水门的内部构造是完全一样的,
下面还有一长串台阶,之后是一个巨大的葫芦形的地下大厅连接地下航道。”
“那下面应该没什么危险。”魇暝微微沉吟道:“据我所知,航道大厅的洞壁皆是由密实坚硬的碳石砌成,就算深处地下,也无半点覆土可供魔藤生长。”
鹰隼言道:“虽是如此,请让微臣先行。”说罢将身一纵自缝隙里跳了下去,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便听得鹰隼在下面喊道:“暝殿下,这里有些东西,且进来看看。”
魇暝闻言翻身跃了进去,魇璃转头又见时羁将头一歪,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笑意,自是担心起魇暝与鹰隼两人的安危来,
于是自褡裢下再取出一圈绳索,挽了个圈套在时羁脖颈上,唤过蒯肃言道:“我且下去看看,你等就地戒严,要是那厮敢有何等举动,便用这绳索结果了他的性命!”
时羁眯缝着双眼看着魇璃,脸上的表情越发耐人寻味,哈哈干笑两声也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