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川别院藏身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除了夜间无宫娥在宫苑内随侍外,白天有不少人来来往往,
好在都是如众星捧月一般跟定魇璃不放。
魇璃为避免鹰隼露出马脚,自是尽量呆在宫苑的花园之中,
名为伺候实为监视的侍女们自然也亦步亦趋,
鹰隼呆在室内倒是颇为安全。
时常藏身门后自门缝中看出去,可见沅萝时时心不在焉,有意无意的朝这边观望,显然是心中忧虑难以自持。
而魇璃追逐着皇子铘在花园中嬉戏玩乐,青丝飞扬,原本精致的容颜如同一朵怒放的花,开得肆无忌惮。
一概的高调行事,哪里像是身陷囹圄朝不保夕的人质?
更无半点在图谋出逃的谨慎。
这些时日以来与魇璃同一屋檐下,却少有言语,鹰隼虽知晓这看似莽撞的帝女心中另有打算。
只是眼看一月之期渐渐过去,明晚便是月末之时,还未见她有何布局,难免有些着急。
而就在鹰隼藏在房里打量魇璃的同时,高高宫墙之上也有一双阴沉而犀利的目光在审视着这个笑得最大声的女子。
宫墙的守军又加了一拨,天界明媚的阳光将围合宫苑的箭阵照得发亮,
而一片密如繁星的耀眼光斑中总是参杂着一点金光,
那是太子时羁顶冠所反射的光芒,
每到午时,他会循例在宫墙上巡视一番,只是停留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事实上,自从当日在滕州别院被魇璃激走之后,时羁的激怒与不忿就未尝停歇。
她和沅萝不一样,虽然同样是一副不堪一击的脆弱皮囊,但那股子狠劲显得异常突兀,似乎随时会张牙舞爪的反咬一口。
一想到这个,时羁的激怒在心头萦绕的同时,另一种冲动却不知不觉的在心头蔓延,
他在等待有朝一日不再有所忌讳,狠狠剪去她的爪牙,磨砺她的秉性,将其驯化,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
时羁的畅想没能持续很久,因为他看到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在眼前招摇,
那是一件金色的袍子,缎面反射着金光,似乎还沾上了不少墨迹。
被魇璃糊上了竹篾骨架,如同纸鸢一般被放上天空。
一望之下却觉得无比眼熟,微微思索,发现正是当日在藤洲别院遗下的衣物,
只是兜兜转转间看不清衣衫上所画的是什么物事。
“哼。”时羁冷哼一声,唤左右奉上弓箭,打算将那招摇的玩意射下来败败那不知死活的女子的兴致,
刚拉开弓弦,就见得魇璃面露挑衅的笑意一把扯断了手里的线。
那衣衫没了线的牵引,被风郡上空无定向的风卷得滴溜溜直转,
晃晃荡荡的飘向远处的宫墙,最后挂在了另一端的瞭望塔上。
时羁见又被魇璃摆了一道,心中自然不忿,
一面吩咐身边的侍卫前去拾回衣袍,一面转眼看看宫墙下的魇璃等人,
却发现沅萝领着铘早匆匆退开去,魇璃立在园中眼神之中尽是不屑,
而后转身朝梦川别院而去,只余下些个宫女在园中收拾残局,一时间原本闹哄哄的宫苑静了下来。
时羁心中早憋了一肚子火,不多时前去拾取衣物的侍卫飞奔而回,
待到看清那袍子上所画的物事,时羁早已火冒三丈,狂暴到了极点。
衣服上画的是一只王八,王八头上还顶着副顶冠,就和他头上戴的一般无二。
时羁还记得上次在藤州别院被魇璃斥为鳖货,而今见得这画,自是难以抑制心头怒火,随后转身下了城墙,奔宫苑长廊而去。
他也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明知不敌,自己都还命悬他手,居然还敢撩拨于他。
究竟是胆大包天,还是生性蠢钝不知进退?
虽然现在还不可动她,但明目张胆的上门挑衅若是不给她点教训,也未免显得他这个风郡太子落了威风。
时羁走得很快,身后的侍卫们自然是紧跟其后,盔甲磨砺铮铮作响,整齐而声沉,自带几分杀气。
一进入瑸辉宫内,早惊得尚侍女们花容失色噤若寒蝉。
时羁阴沉的目光锁定梦川别院内那一排紧闭的门扉,走将上去便是一脚,
破碎的门扇飞摔出去撞倒一道轻纱绣屏,同时惊起几声女人的尖叫。
只见七八个侍女散在那偌大的圆形水池边,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
手边的竹篮早倾覆在地,散落出不少香花馥蕊。
而那围合在两条石雕巨龙中间的水池里却飘着厚厚一层花瓣,随着水波微微动荡,浸润出满室的香气。
时羁一时愣在门口,原本以为一上来就会与那不知死活的女人动武,让她吃点苦口,
不料却是这般情形,一腔狂怒不知不觉间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他挥手示意侍卫们留在别院之外,随后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对侍女们使使眼色,
受惊的侍女们如蒙大赦,忙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只有两只龙头口里流淌的水流汩汩作响,即温吞又暧昧。
满屋不见魇璃的身影,时羁的目光自然落在那一池飘着花瓣的香汤上,
只见对面池边的那只龙头之下的水面浮起一张精致的面孔,
乌黑发亮的湿发缠绕着白皙的脖颈,紧贴着圆润的肩膀和纤细的锁骨,
泛着银光的白锻抹胸悬在脖颈的挂链之下。
挂链的坠子由五颗浑圆的明珠并排串成,珠光流转红如蔻丹越发衬得肌肤胜雪。
而后一双明眸睁开,一时间满池的香花都黯然失色…..
当魇璃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孔转向时羁的时候,原本的惬意神情自然转成了惊怒:“时羁,谁让你进来的?!”
时羁脸上露出几分玩味的神色:“难道不是你处心积虑的引本太子来的么?”
他踱到池边蹲身捞起一朵香花在鼻尖轻轻一嗅:“如此香艳的美人计,莫不是想诱本太子下水,再借水之灵力与本太子的风之灵力对抗?”
言语之间稍稍捻弄,花瓣碎裂,溢出些滑腻的透明黏液来,香气更盛。
魇璃脸色早憋得通红,咬牙道:“像你这样的鳖货也没那个胆子下水。”
“啧啧,美人计不成便使激将法了,如此拙劣的把戏,还真当本太子和你一般蠢笨。”
时羁摇头叹了一口气:“看来本太子还是过于高估了你的头脑,要耍美人计,还是你上来比较好玩。”
说罢将手一招,指尖乍现一股一尺来高的旋风,待到抛甩而出已然化为一股飓风朝魇璃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