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颜转了出来伸手在三皮头上拍了一记:“你还敢咋咋忽忽,想多吊两晚不成?”
龙涯叹了口气,自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你也别说做兄弟的不管你死活,
今个洒家去东水门城根下寻着专做糖宜娘的唐记给倒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你便拿去好好的给你家掌柜的赔个不是。”
说罢展开手里的布包,只见里面裹了一个四寸高的糖人,手工精妙,剔透的糖色甚是温润。
三皮哼哼道:“想想这些年来被她这般折腾,稍不如意就要捆要吊,分明是故意针对,
我很怀疑这糖人管不管用,哎哎……有总比没有强……”
话音刚落就听得前厅里鱼姬的声音:“咦,人呢?”言语之间已经朝后院走来。
三皮忙使眼色,龙涯识相的将糖人收好藏回袖中,转过身来笑道:“咱们都在这里。
鱼姬姑娘,三皮再有不是,也已经吃了苦头知道错了,不如把他先放下来,也多个人跑腿招呼啊。”
鱼姬见龙涯为三皮求情,又见得三皮一副要死不活的可怜模样,也不好再硬着心肠,
手里捏了个‘松’字诀,那困龙索已然倏地一声放松开来,钻进她的衣袖,而三皮的身子也失了依凭,朝地上撞去。
好在龙涯眼明手快顺手接了去,三皮头上少不得再多一个大包。
“三皮,先去将那红泥酒炉生好。一炷香时间做不好,就自己把自己吊回去吧。”鱼姬话一出口,三皮顿时脚步如飞奔了出去。
身形闪动,快手快脚的自柴房搬出木炭、炉子之类的杂物。
明颜正要跟去帮三皮,却被鱼姬叫住:“那点活计倒是难不倒那小泼皮,明颜,酒廊上最下面一层有一只青石瓮,等炉子生好便煨上。”
明颜不解道:“这大热的天儿,还喝热酒不成?再说了,烫烫就好,也不必直接上炉煮啊,酒气不是全跑光了么?”
鱼姬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学了些门道。
不错,我便是要让酒气消散一些,免得饮来太过相冲,反而不美。
对了,就直接摆门外烹煮吧,免得热气恼人。”
龙涯笑笑轻声言道:“看来掌柜的定是另有一番用意了。”
鱼姬笑而不言,只是将龙涯引到前厅,只见堂中龙涯常坐的座头上已然摆上了杯盏和几色菜肴,还有一瓶龙涯最为喜好的离喉烧。
两人入座,鱼姬添酒相敬,和龙涯对饮了三杯。
三皮早将炉子生好,搬去大门外,明颜也取出酒瓮放在炉上,扯过一把蒲扇,卖力的扇着酒炉中的炉火。
不多时,那青石瓮中的酒水已然微微作响,紧窄的翁口冒出些许白色的水汽,带出一股馥郁的香气,顿时弥漫于街市之中,唯独不朝鱼馆里飘。
说也奇怪,街市之中本有不少夜游的人,闻到这等香气无不面露微笑,行路蹒跚,不多时居然一一醉倒在地酣然睡去。
只是那轻松释然的微笑神情依然浮现在面目之上,似乎一个个都沉醉在美梦之中一般。
龙涯微微一笑:“这青石瓮中的佳酿果然与众不同,不知道又是什么门道?”
鱼姬抬头看看那荦荦水汽四下弥漫,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对龙涯笑道:“这酒名叫‘浮生若梦’。
其实也是用五谷蒸酿所得,只不过用的水不同。”
“啊?”明颜耳朵甚是灵便,听得鱼姬言语,好奇心顿起,将扇子塞在杵在一旁的三皮手里,人早凑将过来:“掌柜的,这水有什么不同?”
鱼姬淡淡一笑正要言语,只见得街市上一阵风起,将街角处人们焚香留下的纸钱灰卷得不停打旋!
三皮眼明手快,早取过盖子盖住青石瓮的翁口,却不想被飞灰迷了眼睛,好不容易揉去眼中的灰尘睁开眼来,却发现面前三步以外出现了一名年轻女子。
那女子容貌甚是标致,只是眉目之间却带几分落寞,似乎心事重重,神情抑郁,
头顶高髻簪花,高腰襦裙,一段雪白的脖颈下半露酥胸,看其打扮形容甚是考究颇有昔日隋唐风韵,绝非时下宋人女子的拘谨打扮。
三皮先是一呆,鼻子微微抽动嗅了嗅,忽然嚎的一声窜起身来奔进鱼馆:“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闭嘴!少给大伙儿丢人!”见得他这般慌乱神情,明颜早已看不下去,手里的酒勺一抡,已经重重的落在三皮的头上,顿时将他敲得晕了过去。
馆里立刻清净了下来。而后被明颜一路拖拽,扔在酒廊之上。
龙涯哭笑不得,心想这猫丫头下手当真没轻重,也亏得三皮这小泼皮皮糙肉厚抗得住。
那女子似乎对鱼馆里的一切置若罔闻,只是呆呆立于酒炉边,
看着从翁口和盖子的缝隙中飘出的白色水汽,似乎心有所系,直到鱼姬起身扬声招呼,方才回过神来。
鱼姬见状只是再次重复了一声:“客官里面请。”
那女子上上下下将鱼姬打量了一番,最后把目光放在鱼姬脸上,许久方才徐步走进鱼馆,就着门边的座头坐下。
鱼姬早已吩咐明颜取过酒炉之上的青石瓮,为那女子浅浅的斟了一杯。
“你这店中当真是品流复杂,妖也有,人也有。”那女子转眼看看明颜,再看看一旁的龙涯,
而后对鱼姬说道:“适才想必就是你故意引我来此,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