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风雨凌厉,世途艰险,要坦然面对以往的不堪只怕也是千难万难吧。
随后转眼看看燕北辰:“燕兄不知有什么打算?”
燕北辰也是惨然一笑:“夜来既然找到了,日后自然是好好陪伴她保护她,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以后江湖上,自是没有我这一号人物了。”说罢抱着怀里的女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龙涯看着这对父女的身影越来越远,拾起驾驶驴车的长杆,坐在驾位上,看看车上的鱼姬和明颜:“回汴京么?”
鱼姬笑笑:“这是自然。”
龙涯转眼回望远处苍苍茫茫的绝狱岭,忽而心情却轻松起来.
或许鱼姬说的没错,世事难以强求,别人的路如何走,没有人可以操控,唯一可控制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即便只是一场权势或力量的角逐,但做与不做却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虽然他的作为仅此而已,但比之那些身处高位却尸位素餐的人来说,已然是俯仰不愧与天地,这也就足够了。
车轮滚滚绝尘而去,早把那充满罪恶的绝狱岭远远的抛在了后面,这片延续千年罪恶的土地,总算是静了下来,永远的湮没于大片大片的崇山峻岭之中……..
《绝狱岭》完
《鱼馆幽话》第二卷之第三话
《蟾坞慕茶》
铜盆里的火依旧很旺,唯独是红泥小炉上温的酒水尽了又添,添了又尽,已然换了好几茬。
三皮听得鱼姬龙涯说完绝狱岭的旧事,也不由得唏嘘不已,只是这家伙忽而眼珠一转,露出几分坏笑,一时间得意起来,两肩不断耸动。
明颜见状在他头上重重的敲了一记:“你这家伙,又在寻思啥呢?!”
三皮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叉着腰一脸阴翳的神情的咬牙笑道:“嘿嘿,这些年来也受了你不少闲气,此番还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说罢手掌一摊,只见掌心上一堆花花斑斑的蜘蛛,八条长腿细毛密布,颤颤巍巍好不怕人!
鱼姬蓦然睁大双眼,还没反应过来,三皮手一扬,已将掌心里的蜘蛛朝鱼姬劈头盖脸的掷将过去!
龙涯心想这小泼皮故意撩拨鱼姬,可不是茅厕里打灯笼么?
于是下意识的翻袖一兜,将那些蜘蛛截下一大半,尽抛甩在地,唯独几只漏网之鱼已然奔鱼姬面门而去!
鱼姬尖叫一声,惊惶之间朝后退去,抓起身后的酒瓶猛地一甩,抛出一道雪亮的水线,一时间“呼”的一下迸裂开去,形成一大片水雾!
三皮甩出的蜘蛛一碰上水雾便纷纷掉落在地,叩叩有声,再一眼看去,却是些花生栗子之类的干果。
鱼姬发现上当,正要收回水雾,但到底是慢了一步,只见打横坐在左右的明颜和龙涯已然被浇了个透心凉,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如同才从河里捞起来一般。
明颜与龙涯转眼看看立在一丈之外的三皮,同时吐出浇在口里的酒水,一个个缓缓站起身来,摩拳擦掌一言不发。
三皮本想恶作剧一番,不想却殃及明颜龙涯两人,见得这般情状,也觉得有些不妙,一面讪讪赔笑道:“我也是看太沉闷了,所以开开玩笑……”
明颜咧嘴干笑两声:“哈—哈—,真是好好笑。”
说罢瞟了龙涯一眼:“你觉得好笑么?”
龙涯叹了口气,手指捏得啪啪作响:“洒家觉得其实还可以更好笑一点。”
三皮顿时冷汗淋漓,正要转身逃跑,却觉着脚下一软,一物已然飞速的缠上身来!
就像一条异常灵活的长蛇,眨眼间已然将他五花大绑,犹如端午节的大粽子一般,下一刻已然悬在了横梁之上来回晃荡。
三皮不是第一次吃捆龙索的亏,自是知晓越是挣扎,越是难以脱身,也只好哀哀告饶:“各位大哥大姐,小孩子不懂事,何必这般较真呢?”
龙涯将手一摊:“小孩子?几百岁的狐狸精是小孩子,洒家情何以堪?”
三皮见状忙赔笑对明颜道:“颜妹,颜妹,我可一向待你甚好,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任劳任怨。这当儿,好歹也帮我说说好话……”
明颜伸手在三皮肩膀上掐了一把:“给我闭嘴,说什么任劳任怨,哪次不是偷懒耍滑,撂一大摊烂摊子给我收拾。”
三皮拖着哭腔嚎了起来:“你们…..你们不要这么过分啊…..
我好歹也是受命于天的天狐后裔,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子联起手来欺负我?!”
龙涯啧啧咂舌,伸手拍拍三皮的肩膀,不无同情的说道:“这位….天狐后裔,我想你一开始就搞错了。
我们绝对没有联手欺负你的意思,只不过……”
“只不过每次都碰巧做了一路,”明颜面露幸灾乐祸之意:“其实我们是分别欺负你的……
至于为什么,那就要问问究竟是谁吃嘛嘛不剩,做嘛嘛不成,整天无事生非讨人嫌了。
你倒是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到底做出点什么有用的事来?
哪怕只有一件,咱们这次就放过你。”
鱼姬摇头叹了口气:“猫丫头,你也太难为他了。还是改餐牌吧,明天店里供应清蒸狸肉,好歹也让这废材狐狸派上点用场。”
三皮听得这话,不由得嚎得更加惨烈起来:“谁说我没用?五年前四月初的事儿,你们都忘了么?!”
此言一出,鱼馆里顿时静了下来。
龙涯看看鱼姬,又看看明颜,顺手端起桌面的酒杯抿了一口道:“五年前年四月初咋了?”
明颜晃晃脑袋:“是查小乙的老娘给你保媒拉纤那次么?”
龙涯倒抽一口冷气,却被那一口酒浆呛得大咳不止,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涩声道:“明颜妹子又来胡说八道,哪有这等事?
洒家那次可是被查小乙那混球拐去金明池的,事先毫不知情!”
明颜面露捉狭之色笑道:“说什么拐啊,咱们乘画舫游金明池正好遇上的时候,你好像正乐的像八月间的石榴一样,还手舞足蹈呢。”
龙涯不由的连连叫屈,大喊冤枉:“洒家是看到你们来了,终于可以脱身,才一时忘形。”
“真……的?”明颜拖长了声调,眉头忽上忽下的动了动,见得龙涯这般情急倒是觉得比被吊在梁上的三皮还要好笑。
鱼姬叹了口气:“我好像依稀记得,龙捕头是慌不择路的逃过来的……”
龙涯听得鱼姬所言,如释重负,长长的舒了口气笑道:“所以说掌柜的就是明白人……”
话没说完却又听得鱼姬幽幽的来了句:“不过,是一开始就不知情,还是遇上了棘手的对象逃之夭夭……
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那一回倒不似龙捕头的为人,毕竟男婚女嫁人之大伦,也没必要这般躲躲闪闪,鬼鬼祟祟也就是了。”
龙涯满腹委屈的张张口,却不知如何言语,只见鱼姬和明颜看自己的眼神忽而全失了准心,两双眼睛齐刷刷的从眼梢瞄将过来,心想此次可是越描越黑了,莫名的招人轻贱.
转眼见三皮面露幸灾乐祸之色,不由得心里火起,上前一把抓住三皮的尾巴:“你这小子倒会东拉西扯,凭的将洒家也拉下水去!”
三皮吃痛忙嬉皮笑脸的讨饶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大哥你千不念万不念,也念在兄弟撑船过来帮你解围嘛。
要不是兄弟来得及时,你未来丈母娘早将你给合水吞下肚去,哪来现在这般逍遥自在?”
龙涯嘴角强扯出一丝笑容,凑近三皮的鼻子咬牙道:“你那是过来解围么?船都快被你撞翻了,那婆子的唾沫星子还涂了洒家一脸……
你根本就是来添乱的吧。”
三皮眨巴眨巴眼睛,笑得甚是谄媚:“都这么久了,大哥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龙涯当然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是他这许多年来所遇的困局中最最凶险的一个。
当然,事情的起源还得从那该死的查小乙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