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又一把捂着鼻子转过身去。手上一空,一直牵扯着的细绳便脱手而出,眼看就要弹回洞顶,却被明颜眼明手快一把扣住。
明颜看看满地的尸骸,再看看神情尴尬的龙涯,悠悠的叹了口气:“这都什么环境了,还可以满肚子花花肠子胡思乱想,你这傻瓜……其实很好色是吧。”
龙涯神情窘然,早伸手搽去鼻下的血渍,咧嘴笑道:“明颜妹子说道哪里去了,只不过是天干物燥,上火而已。”
说罢连忙岔开话题:“看壁画,看壁画……正事要紧,玩笑闲话什么的留着咱们出去再说。”
鱼姬干咳一声,走到明颜身边,抬眼审视岩壁上的画,神情甚是专注,而后叹了口气:“看来这里就是外面那些半人半牛的家伙的发源地。”
龙涯闻言心念一转,早把先前的尴尬抛在九霄云外.
上前一步抬眼望去,只见一片幽绿磷光之中,那石壁之上刻着一组图画.
从右到左长愈三丈,足有一人高.
刻痕颇重,约有半指深,里面涂上一层丹砂,只是年代太过久远,早已斑驳脱落,即便如此,也和外面的石壁颜色大不相同。
最右边的图上画了一群人被另一群貌似军队的人追赶,追兵旗帜昭彰,上书一个古体篆字,虽局部风化剥离,也依稀可辨乃是一个“秦”字。
而一路逃亡的那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仓皇而逃,地上散乱着一些残破的旗帜,上面的字迹却甚是古怪,不可识别。
明颜指着那怪字奇道:“这是什么字阿,倒像是龟纹一般。”
鱼姬伸手摸摸那凹陷的刻字而后言道:“这是个‘蜀’字。”
龙涯奇道:“难道是昔日三国鼎立之时刘备建立的蜀国?不对啊,那时怎会还会有秦国?”
鱼姬摇摇头:“是蜀国,但是不是三国时候的蜀国,而是更早以前的蜀山氏族人所建立的蜀国。
相传被先秦所灭,族人分散逃亡,也有些跑到了现在的交趾国界。
我想,这副图便是记载的那个时候的景象。”
龙涯点点头,目光移到紧挨着的那一副图上.
只见那群逃亡的人穿过一个狭窄的洞口藏进了一个巨大的山洞,而秦国的军队却围在洞外.
有许多军士在搬运石头,封闭那个洞口,而不远处还有人加起炉灶在熬煮什么东西。
明颜歪头看了看:“这些秦国的军士倒是些吃货,什么时候都不忘埋锅造饭。”
龙涯皱眉摇头道:“那不是在做饭,那是铜汁,用来浇铸石缝的。”
明颜一惊:“好生狠毒,拿石头堵住洞口便是困住那些逃亡之人。用铜汁浇铸,岂不是不露半点气息,想活生生闷死他们?”
鱼姬点点头,叹了口气:“这就叫斩草除根了,石缝被铜汁填补,既不漏气息,冷却之后更使得洞口的石堆结为一体,牢不可分。
纵然是闷不死里面的人,时间一长,只怕也得活生生困毙他们。
想来这画里的山洞便是现在咱们身处之地了。”
言罢指着旁边一处凹凸不平的石壁道:“那里估计就是被封闭的洞口了。”
明颜伸手一探,果然在石壁之上摸到些许格外冰凉的痕迹。
定眼一看,只见泛起青色铜锈纹路,而后心头一沉:“如此说来,那些蜀人便是生生儿被困在这个巨大的山洞里面了。
想来刚刚我们看到的岩壁上的那些凿痕便是他们为了爬上峭壁,从上面的洞口出去而开凿出来的。”
鱼姬叹了口气:“恐怕那个时候,上面的洞口是没有的,否则要赶尽杀绝的秦军怎么可能不堵起来?”
她抬头看看钟乳石密布悬垂的高高洞顶,而后指着那几处比较亮的区域说道:“那里应该有一些细小的洞口通向外面,虽然被山体上的树枝灌木掩盖了,月光无法直射下来,但气息流通也不成问题。
那些人被困在这个巨大的山洞里,闷死倒是不会,只不过会遇上更可怕的事情。”
龙涯神情凝重,目光转到了旁边的第三幅画上。只见一群人聚在洞里的水潭边,有的伏在潭边喝水充饥,有的倚在洞壁奄奄一息。
龙涯见状叹了口:“被围在这山洞里,迟早也有粮食耗尽的时候,看画上这些人以潭水充饥,也支持不了多久…….”
而后他“咦”了一声,指着壁画的下部说道:“真是奇怪,先前的壁画都是用刀斧雕琢而就,从这里开始却全是浅浅的划痕,若有若无,笔画单调,且位置比之先前的图案低出很多,似乎是后来添上去的。”
言语之间细细端详,一望之下,只觉得一股子椮人的感觉自背心爬上头顶,头皮发麻!
只见近处一个女人趴在地上哭号,而她的面前却有几个身体强健的男人,手握刀斧在切割一个幼小的孩童,其中一个早已急不可耐的咬住了孩童的臂膀!
明颜看到此处,不由惊叫一声:“他们吃人!他们居然开始吃人了!”
龙涯强忍着作呕的感觉继续看下去,眼光落在了第四幅画上。
只见山壁顶上出现了一个狭长的洞口,而山壁边围着许多精壮的男人,正在用刀斧在岩壁上开凿。
远处的水潭边散落着少量的枯骨,另一边的角落里,一群女人们抱成一团哀哀哭号。
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抓住一个女人的头发,挥舞手里的斧头朝那女人的脖子砍了下去!
“顶上的狭长洞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鱼姬面露不忍之色转过眼去:“弱肉强食……落到那等山穷水尽生死攸关的境地,人和畜生也就没多大区别了。
最先遭殃的是孩子,接着是老人和伤者,最后……就是女人。”
明颜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幅画上,只见那些男人正沿着岩壁的凿痕朝上攀援,而水潭边的枯骨堆积成山,只剩两个女人。
一个无力的探出的手,指向洞顶一角骤然洞开的狭长山洞,而背上却插着一把利刃,很明显即将毙命。
另一个虽奄奄一息,却支起身体,怒目而视,披散的乱发上还立着一支长长的雀羽,一手指天,大张的口里似乎是在怒骂斥责,也可能是在诅咒。
“很明显,后来浅显的壁画不是出自最初的人的手,而是出自残存的这个女人。”鱼姬肩膀微微起伏,面有怒色:“那些爬出洞口的男人就是我们在外面见过的半牛人的先祖。
在没有食物充饥之后,他们凭着过人的体魄,以族中的老幼弱者为食,苟延残喘,在这山洞中挨了不少时日。
终于有一天,洞壁上不知道什么原因打开了一个洞口。
于是他们便开始开凿山壁,并以族里的女人为食。
到他们终于完成这段通往生路的石梯之后,整个族里只剩下两个女人了。
然后他们杀掉了其中的一个,把最后这个女人扔在在这尸洞之中,不顾而去!”
明颜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好生狠毒的畜生!图上这个头戴雀羽的女人似乎身份非比寻常。”
鱼姬伸出手覆盖在那壁画上的女人之上,闭目沉默片刻,而后言道:“
兽行天谴,难见耀日,
永堕旁生,祸延万世,
余等怨灵,转生再世,
誓将雪恨,灭彼族群。”
龙涯听得鱼姬念出这段话来,不由吃了一惊:“鱼姬姑娘所念的,莫非是这个族里最后一个女人所立下的诅咒?”
鱼姬点点头,摩挲着岩壁上的浅浅的划痕,低声言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女人是族里的祭司,所以那些男人一直不敢加害于她,而只是对其他的女人下手。
但是一旦可以获得生机,他们却又害怕起来,难以面对这个目睹他们伐害同族的野兽行径的女人,于是选择扔下她在这洞里等死。
这个女祭司挟着愤怒怨恨,以族里所有亡故的女人的灵魂对那些男人发出了甚是恶毒的诅咒,让他们堕入旁生道,祸延子孙,世世代代都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