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菲垂下脑袋，不敢看她们，点点头，然后赶紧解释，“可，可是，不是宿舍里的人欺负她的，她跟我们处得很好，从来没有闹过别扭。”

“那是谁？”

于菲抬起头，使劲搓着手，“是，美术系的人。”

“美术系？03年的时候，美术系也有人跟你们一样住在非儿路宿舍？”吴雪萤惊讶地叫出声来，因为红猫跟方周正在追查的在自杀楼死去的有关联的死者，几乎都是美术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要回去了。”于菲没有回答，惴惴不安地探头出去看了一眼自修室，“我跟另一位同学一起来自修，约好九点回去的，现在也差不多九点了。”

于菲要走，被吴雪萤拦住了，“我知道，可是，于菲师姐，你跟康红师姐一个宿舍，你们的关系也很好吧？不然她也不会给她的家庭地址给你了。而你现在既然也把康红的家庭地址给了我，就是说，你也希望帮我们查清楚康红自杀的事吧？难道你就不能把当年发生的事情跟我们说清楚吗？”吴雪萤看于菲依然迟疑，补充，“我们去了康红家了，师姐的爸爸妈妈也希望我们查清楚真相。”

“你，你真的去了代梁，见到康红的爸爸妈妈？”于菲显得不太相信，但见吴雪萤坚定地点头，终于还是退了一步：“你，你们看这样，我要先回宿舍，然后再出来，你们能在学校外面那间甜品店等我吗？”

“可以，刚好顺路，听你说完真相我可以到车站搭车回家。”吴雪萤终于放于菲回去，然后转头看着章洁茹，“你要去吗？”

章洁茹点点头，一脸期待。

在g大校园外面的甜品店等了二十多分钟，于菲终于露面。而后，把她所了解到的关于康红的一切，都告诉了吴雪萤。

在宿舍里的康红，跟在班上的康红比起来会开朗一点，但依然是个比较自闭的人，从来不跟人谈及家里的事。而平时除了要上课，她似乎基本不跟班上的同学走在一起，而也没有见过跟其他考上g大的同乡及中学同学联系过，宿舍里找她的电话也不多，每逢节假日，也不见有她的高中同学或老乡从外校活外地找她玩，大家都以为是康红一贯低调，性格如此，也都没往心里去，而平时偶尔有人需要帮助，若是跟康红开口，她基本上都不会推脱，而是很热心地帮忙解决问题，所以，虽然一些活动，比如说宿舍出节目，外出，最活泼，最抢风头的不会有康红的身影，但背后的策划工作，却少不了她的一份苦劳，而她学习也很勤勉，大家在临考前，都爱找她的笔记来抄考试重点，所以对这为憨厚的室友，大家都打心里面喜爱。而康红，看得出来，她也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可是，直到两年前，就是住在非儿路宿舍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大概让她崩溃了。”

“什么事？”吴雪萤知道，接近欺凌事件的核心了。

“你们去过那个集体宿舍吗？”于菲问，“你们最好去看看。”

非儿路宿舍比起学校内的宿舍，条件是最差劣的。一般的女生宿舍，比如说现在校区内被称作是自杀楼的女生宿舍，每间宿舍都配有带盥洗池的阳台，独立的卫生间，一间最多只住八个人，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外加两个柜子。而在非儿路的集体宿舍则不然，每间房大小规格都不一致，有住九个人的，有住十来个人的，最大的一间，住了二十来个人，每个房间里除了一人配了一张床，一人配了一张书桌，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窗帘也没有。没有阳台，也没有独自卫生间，她们的洗澡房同时就是卫生间，集合在最里面的一间大房里，只有一排，一排八间，一间只有五平方米窄小的空间，另外带两间稍大的洗澡房，其余的便是八间洗澡房前面窄窄的一排水龙头跟水槽，以及洗澡房旁边洗衣专用的一个水台。所以，住在里面的女生，无论是洗澡，还是方便，都必须排队。因为情况如此，特别是洗澡的时候，就必须大家错开时间，而在高峰的时候，只好拿自己的水桶以及换洗衣服放在洗澡房前替代自己排队。至于热水，则只能用学校发的水卡在宿舍的入口处，两台热水机处打，夏天的时候还好，冬天的时候，平均每人一次要打两热水壶（排除怕冷一次打三四壶的同学），一壶喝，一壶洗澡，于是出口便会排满了形形色色的热水壶，壮观的时候还会排进接近出口处的宿舍里。至于晾衣服的地方，便只有走廊里拉上的两根细细的铁丝。于是每次洗完衣服晾起来的时候，宿舍都会听到外面传来的滴答滴答的滴水声，这个时候出去，要是太多人没有把衣服拿到入口热水机旁的干衣机插卡干衣，那么走廊上会聚集一片水洼，夏天的时候还好说，冬天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寒冷了。更糟糕的是g市每年梅雨天气那段时间，即使脱干水分了，挂在走廊不见天日的衣服接连几天也不干，最后收下来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难闻的发霉的味道。

而康红和02经管c班的女生一样，在那一年安排进了这样的一个集体宿舍，住在其中最大的一间——就是住了二十几位女生的那一间。这间房里不止住了c班的女生，还有几位是经管系别班的女生，虽然来自不同的班级，可大家相处还是很融洽，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是同一年入学，也是同一个系里的缘故。

“其实，在平时因为排队上洗澡房，总会有——，你们知道，女生之间嘛，出点小小的摩擦在所难免，大家都互相忍让一下就算了。特别是有时候，桶排在外面半天，人却没个影，也不知道那桶是属于哪个级哪个系的哪个学生住在哪个宿舍，于是后一位的人往往就向前挪一位，先洗了。这本来就是很小的事情，我们也遇到过的，也许我们那个当儿时间不赶，也许后面的同学有安排在晚上的课程，所以都没放在心上，只是去洗澡房回来后，同宿舍的人笑着抱怨两句就算了。”于菲抿了抿嘴唇，推推眼镜，“可是康红那一次，却，却坏了。”

“怎么坏了？”

“其实，那一天我回宿舍回得迟了点，所以，我回到宿舍的时候，事情都，都已经发生了，宿舍里的几个室友们还站在门口，冲对面门口的美术系女生，气愤地叫喊，而美术系的女生就像是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挤进宿舍门，才看到里面的室友们每个人都满脸怒气，而康红，则胡乱穿着睡衣趴在桌子上哭，同班的几个同学都在安慰她。我问了她们，才知道，那天康红晚上有选修课，于是一回到宿舍就拿了自己的桶装着沐浴用品去排队，好像是两间大洗澡房的其中一间吧？反正前面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桶，在那里放着。后来洗澡房空了，康红去洗澡房去了几次，那个桶的主人也没有出现洗澡，于是康红也没多想，考虑到自己赶着上课，于是就先使用了那间房，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于菲似乎在想象当时的情景，气得握着的双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吴雪萤与章洁茹没有打扰她，静等着她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