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跟乐队驻在一家酒吧演出，晚上上班。”陈刚平说着，把那声量又开大了，然后才打开一份肠粉吃了起来，曾玮听着重新响起来的声嘶力竭的音乐，无可奈何地坐到陈刚平身边，“我说刚平，要不你去找份正式的工作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怎么不是办法？”陈刚平大口把肠粉吞了下去，瞪大了眼睛看着曾玮，“你不相信我们的乐队将来会出名？”

“你就这么有把握？”

“你看看，现在音乐界玩摇滚出名的都是北方那茬人，南方的乐队可还没见谁组过，要是我们的名气上去了，可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前途无可限量。”

“你别想得美。那是因为这里没玩摇滚的气候，乐队并不是没有，而是都没人捧。”曾玮说着，冲那震天响的音响瞟了一眼，“这么多的乐队在竞争，还有这里的音乐可是不景气的，你们乐队的演出还不是有一场，没一场的？你还是扎实一点，找份稳定的工作比什么都好。”

“再怎么不景气好东西还是会受捧的，〈墨尔本的翡翠〉不就是吗？”

“那是极少数的例外，你别指望了。”曾玮看劝不动陈刚平，急得一拍他的胳膊，“再说那又不是摇滚。”

“我可不信以我的才气，以我们乐队的实力，我们不能脱颖而出的。”陈刚平自信满满地敲了一下鼓，那咚一声的鼓声在嘈杂的音乐声里却如投进水里面的石头，很快地没了声息。

曾玮心里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她跟陈刚平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热爱音乐的陈刚平从大学时候起就表现出对摇滚的执着，不仅组建了自己的乐队，还在g市的许多酒吧长驻演出，毕业后就希望能在摇滚方面闯出点名堂，不过到现在还不见成效。曾玮不知道有多少流浪歌手寂寂无名地被淹没，但在她看来，做音乐绝对不是一件脚踏实地的事，偏偏在学校的时候，却是陈刚平的乐队吸引了她——懵懂的学生们，大多数都会很容易地被学校文艺演出时候的那些才子才女们所吸引，这就是为什么话剧社表演系还有美术系特别诱惑的地方。但在跨出校门，真正地要融入社会的时候，才会发觉，虽然这些专业的前途看起来那么的辉煌，但要知道，一个人的成功后面，经常会牺牲上百，甚至上千人的努力，能在这些方面取得出色成就的，往往凤毛麟角。认清楚现实的曾玮不止一次劝过陈刚平，但陈刚平异乎常人的坚持让他总是听不进任何让他放弃的话，曾玮还能做什么呢？

曾玮一想到她跟陈刚平的未来，心里便堵得慌，仿佛被笼罩上了厚厚的灰雾，道看不清有路可行。看曾玮不做声，陈刚平讨好地抱住了她的肩膀：“怎么了？生气了？”

曾玮摇摇头。

“酒吧方面有个音乐界的制片人，对我们乐队很有兴趣，说不定会给我们发片。”

“你撒谎。”

“没骗你。”陈刚平轻轻抚了抚曾玮因为惊讶而耸动的鼻翼，笑了，“他还要我们制作一首主打歌呢！要是第一张片能卖，那么我们的乐队以后就能跟他的音乐公司签约，而他们也会包装宣传我们的乐队，所以我正在构思。”

“真的？”看陈刚平认真的对自己点点头，曾玮相信了，心里的阴霾扫去了一层，“那你要加油。”

“所以我才在听前辈们的歌找灵感啊！”陈刚平说着，指了指放下一首许巍“曾经的你”的音响，在曾玮脸上轻啜了一口，“歌出来以后，我叫乐队的人都过来，你做第一个听众。”

“好。”曾玮笑着点点头。

“那我要做第二个。”陈辉也在一边嚷开了，“玮姐今晚会留下陪我们吗？”

“不行，我要回去看看我爸爸。”

“你妈妈准备动手术了？”陈刚平放开了曾玮，开始摆弄那爵士鼓，问。

“对，所以回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第六章连续自杀者。美术系学生。

按照章洁茹本来的打算，是还要跟吴雪萤逛上下九或是北京路的，但看出吴雪萤表面上强装笑脸，其实却闷闷不乐地经常走神，心里已经作罢：“小萤，是不是去鬼谭社查到什么事情让你闹心了？”

“你怎么知道？”

“都写在你脸上了，那么明显。”章洁茹看看她们已经到了东山电车站，指了指电车站后的那幢楼：“我们上那去吃过桥米线，边吃边听你说什么自杀楼的故事吧？”

吴雪英感激地抓住了章洁茹的手。在知道死去的康红不是姐姐本人以后，吴雪萤就特想找个人说说这件事情，她本来想告诉爸爸，可是吴教授人在外地，就算告诉了他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打乱他的工作计划，所以吴雪萤忍了下来，现在听章洁茹要听自己诉苦，虽然这件事传出去也是大事，但她相信章洁茹不是那种嘴巴不牢靠的人，当下一五一十地把在鬼谭社查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哈，真的？你确定你们真的没有弄错？”章洁茹只顾把浓浓地热汤倒进大碗里装着的米线上，她脸上惊讶的神情与她此刻的动作实在是太不协调，却被她统一了起来。

“是真的，我们找到了那个康红的资料，除了姓名，其他信息跟我姐姐是一模一样，而且，连爸爸妈妈的名字都是一样的。要说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那也巧得太不可思议了。”吴雪萤看看碗里的过桥米线，没什么食欲。

“那么，你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当然不是说你姐姐。你姐姐是因为怕这件事情暴露，所以才偃声匿迹的吧？等事情变淡了，应该就会主动联系你们把这件事说清楚吧？所以你就先别担心你姐姐了！”章洁茹首先喝了一大口汤，第一次显得很有逻辑地说：“我说的是那个死去的康红，你一开始是因为以为死的是自己的姐姐，所以才进鬼谭社调查自杀楼的事吧？现在既然她不是你姐姐，你还会查下去吗？”

吴雪萤犹豫了。她心里烦恼的，也是这件事。既然姐姐没死，她就没必要纠缠在这件自杀事件上，问题是，现在自己已经进了鬼谭社，而且对这个康红为什么寻死的事情，居然也有一探究竟弄个明白的好奇心——如果是按照她一开始的设想，是这位不知道真实身份的学生盗用姐姐的录取名额而死，她也许会在心里暗骂两句活该，但现在既然是姐姐跟她有达成协议的，不管这件事是对是错，也不管姐姐会同意这样做的理由，最她起码是获得姐姐许可的，想到这一点，自己心里不可抑制地涌上来一股同情与怜悯。吴雪萤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很矛盾呢！”

“听你说了这些事情以后，我对死去的那个康红也很感兴趣呢！”章洁茹平静的小脸上开始露出一惯的八卦本性，“她原来是谁呢？她怎么会跟你姐姐达成协议的？既然都已经上了一年半的学了，怎么还会寻死？”

“其实，再怎么想，我还是难以接受姐姐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吴雪萤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想象爸爸知道姐姐的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因为她姐姐做了这样一件荒唐事恼火，还是因为姐姐还在世上高兴？

“也许我们应该查查当年你姐姐当初是怎么答应让她代替她进来学校的。”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