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说,李白一生有四次婚姻,生有二男一女,女儿是与第一个妻子所生,名‘平阳’,小名明月奴。李白在诗《寄东鲁二稚子》中,有一句:‘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就是写的女儿。
王子斌问,那这女尸,和李白的女儿有什么关系?难道李白的女儿嫁到这里了?
文静说,不是李白的女儿嫁到了这里,而是李白在兖州居住过多年。唐开元二十四年(即公元736年),李白从湖北安陆携着家眷来到兖州,大诗仙因不得志,便在此地隐居漫游、痛饮狂歌、求仙学道。期间丧偶续娶、养育儿女。天宝十四年冬,“安史之乱”爆发,当时李白正云游在江南秋浦一带,听到消息,便在岁末返回宋城,然后带着妻子宗氏夫人南下,由于当时境况紧急,连住在兖州的儿女都顾不上了,匆匆逃离。对此,李白曾抱憾地叹息说:“林回弃白璧,千里阻同奔。”
“那李白的女儿果真留在这里了?”
文静说:“当时确实没来得及带走女儿,但史书有记载,天宝十五载春,李白在江南溧水,委托门人武谔冒充胡兵来到兖州,找到了女儿,将女儿接往了南方。既然接走了,怎么可能是他的女儿呢?”
王子斌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辟谣了,说女尸是被盗了,正在严查,让大家不要恐慌。最后,女尸也没找到。但很多人,都说看见过一个古装女子,老在这一片,山上山下的转悠。”
工地就在山下不远,按赵书记所说,那墓穴离工地还没二里地。大家伙心里都有点发毛了。王远东本来就有些磕巴,这会更结结巴巴了,问:“这……这山上……就有鬼啊?……还……还真邪乎。”
金忠奎笑道:“什么邪?邪不压正。咱共产党员不信那个。都说有鬼,可谁真见着了?都是传言。谁能捉住那个女鬼,拎我面前,我马上奖他一万现大洋。”众人都笑了。赵书记笑道:“来,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金忠奎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豆娃一直看着他。等他说完了,豆娃蹦出一个字:“蛇。”
“蛇?在哪儿?”大家刚从诡异的故事里出来,听说蛇,又吓了一跳,都四下里看。
豆娃指住金忠奎。
一伙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金忠奎身上。金忠奎用手扑拉了一下身上,什么也没有。
豆娃说:“你打死过一条蛇。”
“没有啊。”金忠奎一时没想起来。
李国义“哎”了一声,说:“怎么没有,你忘了?那年我们在凤山。”
金忠奎一下子想起来了。
那是1999年,金忠奎带着一伙钻探队,到广西凤山探矿。凤山地处云贵高原南部边缘地带,崇山峻岭、人烟稀少,交通闭塞,不通水、不通电。没电,他们自备发电机,夜晚点蜡烛。山上杂草丛生、藤蔓缠绕,时常有野兽出没,蛇特别多。刘金亭给每位队员都配备了一把手术刀和一支针管,防备万一被蛇咬伤,可用手术刀划开伤口,再用针管吸出毒液自救。队员们的口袋里都装着两件宝:一块雄黄矿石、一包解蛇毒药。当地气候潮湿多雨,经常是十天半月见不到太阳,雾气重时,他们搭的帐篷上都滴嗒水珠,被褥、衣服几乎拧出水来。做饭没有液化气炉,他们就地取材,用山石垒砌灶台,上山拾柴禾,有时刚下过雨,柴禾湿得点不着,他们就用冷水泡饭,或者干脆干嚼方便面。那天金忠奎带了几名队员上山探察地貌,大山里地势复杂,山峦盘来绕去,几人走着走着,不小心走散了,金忠奎想抄近路回营队,便独自爬上了一条山脊,没想到,路越走越崎岖,最后卡在半路上下两难了,前面是群山巍峨重叠,后面是岩溶峰丛拦截,两侧是绝崖峭壁,壁上溶岩天坑密布、藤蔓倒悬,天上苍鹰盘旋,谷底是溪流潺潺。真个是:“苍苍险脊居高崖,八面悬崖未可攀;回首来路忧记认,唤来只许白云关。”金忠奎暗自叫了娘。他试着向远处喊了几嗓子,回应他的是几声回音和一阵野兽的嗷哞。
“不能等太阳下山,天一黑,就更找不到路了。”金忠奎决定按原路返回。快走下山脊的时候,一条乌梢蛇突然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金忠奎猛一挥手中探路的竹竿。竹竿正打在蛇的脊梁骨上,将蛇骨节打的粉碎。再一杆挥出去,蛇头打烂了。金忠奎用竹竿挑起死蛇,扔下山崖,然后继续赶路。下了山脊,与来寻找他的队员们相遇,平安返回营地,金忠奎很快就把这事忘了。
“你,腰疼。”豆娃一掐自己的小腰,比划着说。
金忠奎抚了下腰,说:“可不,打凤山回来,我就落了个腰疼病。南方太潮湿了,湿气重,咱北方人乍去了,还真吃不消。年轻时还行,老了。”一声叹息,和着酒下了肚。
豆娃两只小手一指自己的脑袋,说:“你还得头疼。”
“别咒我啊小娃子,伯伯还想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多做贡献呢。”借着酒劲,平素不苟言笑的金忠奎也开始逗乐了。
孟兆霖说:“喂,小家伙,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说,我什么时能娶上老婆?”
王子斌一条细长的胳膊搭到他宽厚的肩膀上,说:“哥,这人吧,他活着,总要需要有那么一点梦想、一点期待和一点值得回味的东西,才能走完这漫漫人生路。要是未来的事,你现在都看的一清二楚了,你说这人活着还有意思吗?保留对未知的神秘,人活得才有奔头。是不是?”
孟兆霖说:“王子斌,咱能不能不这么酸啊?掉醋缸里了?
豆娃说:“你们,为什么非要娶老婆?”
“娶老婆,这事大了。”孟兆霖说,“孔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娶老婆,怎么生娃?”
一直很少说话的李刚突然说了句:“生娃生娃,你们整天就知道娶老婆生娃。也不想想,你有什么条件给孩子创造未来?穷二代制造穷三代,穷三代再制造穷四代,周而复始,无穷尽也。什么意思。”
孟兆霖说:“哎,你这话不对了。穷不过三代,富也不过三代。怎知道我儿子将来也是穷光蛋?”
李刚冷笑了一声说:“你自己都打拼不出来,将来又让你儿子拿什么去拼?这是一个拼爹的时代,阶层固化,让你儿子生下来就打上穷三代的烙印,然后重复你贫穷的一生,你忍心吗?”
孟兆霖说:“那,那也不能不娶老婆生孩子啊。”
李刚说:“要么等打拼出来了再生,要么就不生。”
王子斌说:“可以一边结婚,一边努力打拼啊。”
李刚冷笑了一声,说:“这个时代,出身比努力更重要。我觉得社会最大的谎言,就是那句:‘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第二大谎言,就是付出终有回报。”
金忠奎说:“小李,看不出你还这么消极啊。”李国义也说,太偏激了,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没有回报,还是努力的不够啊。
李刚说:“金院长,李主任,你们不觉得,这个时代,跟你们那时候已经不一样了吗?”
李国义说:“确实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但也不是那么绝对。总还是有阳光的一面的。”
高翔转开话题,说:“不说这个了,来来来,喝酒,啦点高兴的。一会我给你们讲几个笑话。”
一伙男人喝酒说笑,一时散不了场,文静吃饱了,退到一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想把今天采访的资料赶快整理一下。豆娃凑过来,看着她打字。
文静问:“豆娃,你认不认字?”
豆娃说:“我会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