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忍?那是因为你记起了之前经历过的岁月,你清楚地知道我对灵霄派究竟如何,你更清楚的知道我对你,对他们如何,你当日下不了手,是因为你从来都下不了手。你说你心中只需要有黑暗,那为什么还能记起这些光明?如果黑暗可以永恒,那为什么不能覆盖这些光明?为什么你明明被彻底魔化,还能利用光明反抗?到底哪个是永恒,你是真的分不清吗?”
“不!”钱密松抱着头痛苦得大喊一句:“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的头好痛!”
莫陵跨前一步,两眼炯炯有神:“钱密松!想清楚你是什么人!想清楚你敬奉的是什么神!”
“啊啊啊啊啊——”钱密松忽然发出惨绝人寰的一连串吼叫,倒地抱头滚得满脸尘土,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他眼角迸落,哭着喊道:“救救我,掌门!救救我,掌门!”
莫陵一怔,郭明义已经欺身抢上,将那兵器对准钱密松的胸膛,大喝一声:“极乐净土,有尔一方!”一道疾厉的白光倏地射入了钱密松的体内,钱密松仰天大叫一声,瞬间回复了平静,仰面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莫陵看向郭明义:“你对他做了什么?”郭明义指着钱密松道:“他对掌门之位起了贪念,想着你反正不在位,不如由他来当下去,灵霄光大才有一线希望,魔物趁隙而入,进入他的执念幻境,杀死了他的本能善念,所以才被彻底魔化。刚才你找到了他入魔的根由,我于是再造了一个本能善念,植入他的内心,现在有善念把持,他应该可以恢复正常了。”
一语未了,钱密松已经挣扎着起身,哭着拜倒在地:“掌门,我不是有心杀你的,我真的……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贪恋掌门,那是你的位置,我只是帮你看管的。”
“你起来吧。”莫陵长叹一口气:“不是你的错,这些都是人性。”
这时围观的众人见郭明义轻松逆转一个魔化的人,登时就明白了何以光明魔物对他如此畏惧,当下也害怕了起来,更何况手上一个能用的法器都没有,都悄悄地开始往后退,想趁机逃跑。
“慢着!”郭明义安静地道:“他派你们来杀我,你们不但没能杀成,还陪了一个进去,你们觉得回去之后还有活路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刹那空气都有些微的凝固,静默象荡漾的涟漪,层层泛开,紧接着,象是什么东西被突然点燃一般,累积的恐惧都在瞬间爆发了,众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哀求道:“救救我!”
郭明义道:“救你们不难,但你们要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如实告诉我你心中最执着的黑暗,这样我才能造出你的本能善念;第二,一旦我重新植入你们的本能善念,你们必须从此退出法术界,自毁功力,回复凡人,隐姓埋名平平安安地过完一辈子。”
“我们答应!”众人喜不自禁,赶紧磕下头去,眼下情形,能保命已是最大的恩赐。
“那就立契约吧。”郭明义单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一道白色的光晕随之闪现,众人也纷纷依葫芦画瓢,一时间,白色光环此隐彼现,共同连在一起套成了连环。
“如若大家不遵守,自有上天惩罚。”郭明义的嘴角浮起了淡淡的微笑。
莫陵始终沉默着在旁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地上的法器依旧黯淡无光地躺在那里,暗哑的色彩述说着法术界数百年来的腥风血雨、名利是非。
他依稀还记得,在幼年的时候,师父将他抱于膝上,跟他讲述法器的由来:“但凡这世上有灵性的东西必定会认主,法器认主相当于结下了生命契约,即便粉身碎骨都不得离弃,除非离经叛道,满手血孽,罪恶滔天,但即使背叛主人,也决不轻易另随新主,所以啊,这法器要比人,比狗还要忠心。”
眼前的这些法术界的同行,既没有大开杀戒,也没有颠覆苍生,说罪恶滔天无论如何都够不上,只不过是起了一些私欲和贪念,因此被魔化,也因此而没有了信仰,这些都是人性之本,更谈不上离经叛道,那么法器何以会突然离弃?
答案只有两个:一,对方是佛,佛乃神明,可以号令天下法器,莫不俯首以拜,听其驱驰;二,对方是魔,有毁天灭地之神通,法器难压其威,因此被强行杀灭。
菩提,你究竟跟郭明义说了些什么?当日的你,究竟是成了佛还是成了魔?
“掌门……”一声微弱的呼唤打断了莫陵的遐想,他回头一看,只见钱密松双眼含泪地看着他,“灵霄派众人恐怕都已被魔化,你看……”
莫陵微微一愕:“去把他们都找回来呀。”钱密松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了:“掌门,我求求你还是回归掌门之位吧,以我之能,难以服众,所以人心才会散乱,才会这么快被魔物击溃。你以前是顾虑大家会被你连累,所以才强行传位给我,但如今我们早已跟魔物水火不容,针锋相对,掌门,请你三思!”
莫陵一声苦笑,心想,我连命都不知道是否能保得住,还当什么掌门,转念一想,既然自己命不久长,何不爽快答应了?就算死了,也有面目去见黄泉下的师父,这钱密松接位也就更加名正言顺了,当下无奈地道:“好吧。钱密松接掌门之令,快点去把门派的人都找回来,让郭明义重新植入本能善念,然后都给我好好回山修持,不得踏出山门一步!”
钱密松一听,傻眼了:“掌门……我们不是要跟魔物打仗吗?”莫陵回过头来,冰冷的话语中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决:“这场仗,不是你们能打的,也不是你们该打的!想抗令吗?”
钱密松打了一个激灵:“不敢,我立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