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禁一抽,但依然坐着不动。
诡异的是,门被撞开之后,楼下却万籁俱静,没有预想中的人流奔涌而过的脚步声,更没有直上云霄的呐喊声。
仿佛,一个高丨潮丨在最顶点的时候,却突然戛然而止。
要不要下去看看?这是萦绕在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但很快,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会议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马天坪略显瘦削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进来,也许是因为月光照射角度的关系,他的脸看起来有半边是阴暗的,从容得意的笑意盈满了整双眼:“哟,人都齐了,这倒不错,一网打尽,省了四处找的功夫。怎么?莫大掌门,想出赢我们的办法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莫陵,莫陵慢慢的抬起头,直视对方:“这场仗,你们本就打不赢。”
“哈哈哈哈……”马天坪忘情而笑:“若是郭明义对我说这话,我还有点忌惮,但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在座的各位,如果你们还觉得坐在那里的是救世主,我今天便让你们看看他的本心也不过和外面那些学生们一样。”
他的手优雅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出现在半空中,里面还装着半杯澄净的清水。
现场发出一片惊呼声,莫陵仍然端坐不动,目光中的神色却越绷越紧。
马天坪的声音轻柔的在半空中游荡:“校报,被誉为这所大学最后的良心,在这里集中了一批自以为内心纯洁的人们,尤其是社长,更是公义的化身,完美无瑕。按照这虚幻的神话描述,在他们的身上不应有一丝的黑暗,而只有绝对的光明。但可惜的是,残酷的现实和命运并不会因为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有所改变。从第一任社长开始到现在,无人成神!”
他用手握住玻璃杯,故技重施地缓缓将它移到正对莫陵心脏处,水立刻变成了如墨的黑色:“莫陵,此时此刻你还不敢坦然审视你的内心吗?你留在这里,不是为了他们,不是为了校报,更不是为了挽救天下苍生,你只是为了一个人——郭明义!我的同类们眼下都在一楼,等着我的号令,只要将这杯子摔在地上,他们便会前赴后继不惧疼痛蔑视死亡地冲上来,为的只有一个目的,把你们全部撕成碎片。到那个时候,莫陵你会选择夺门而逃,独善其身,你绝不会为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牺牲自己宝贵的性命!你的心里,已全被自私的欲念所占据。”
马天坪的眼神扫过四周每一个震惊无比的人,每一个盯着水杯目不暇接的人,每一个难以置信看着莫陵的人:“这样的社长,还值得你们为之卖命吗?时刻想着抛弃你们保全自己的小人,还值得你们坐在这里不离不弃吗?”
卢焕章脸色惨白,他看看莫陵,又看看马天坪,摇摇头咕哝道:“我不信,我……”
“那就让你们的社长辩驳我,出来否定我说过的这番话!”马天坪冷冷地看着莫陵:“以接受轮回报应为代价!”
莫陵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怔怔的看着那杯水,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的挣扎,他以为那水会稍微清澈一点点,可失望的是,似乎比以前更加浑浊。
他不能否认,哪怕之前他干过一千遍口不对心的事,但这次他无从否认。为了自己的良心,为了他人的良心,没了良心,便是魔物。
直到现在,他依旧未能跳脱以功利谋划眼前大势的心局。
“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现在可以自主决定选择哪一边。”莫陵的话语依旧如同往昔那般沉稳有力,仿佛看不到马天坪的话在他身上留下负面的阴影,即使已经留下负面的阴影。
马天坪的斩钉截铁和莫陵的沉默是金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将真相昭然若揭,但莫陵有勇气说出这句话仍然不禁让马天坪刮目相看,甚至隐隐有一丝担忧:向来突破心魔的前兆都是首先能够坦然面对自身的难堪。
会议室里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起身,没有人行动,并非为了响应号召继续对抗魔物,而是长久以来树立的信仰瞬间坍塌,无所适从,进退失措。
这当中恐怕打击最大的就是卢焕章,他不惜拼了自身的性命,就是为了实现他心中的光明,而到头来这光明被证实原是最丑陋的黑暗,最心痛的背叛,最意外的沉沦。
是选择继续相信原来的道路,还是进入一条无可选择的未知前途?
一瞬间,莫陵的表态将他推入同样的境地,逼迫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马天坪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监视着卢焕章的一举一动,他明白此人的效用,若是他揭竿而起,,就会触发连锁效应,自己则兵不血刃。
卢焕章的脸色由白而红,再由红而青,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仿佛转了无数种颜色,印证着他心中的万马奔腾,百感交集。
良久,卢焕章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打破了这持续已久难忍的寂静,他站起来,背对着莫陵,正看着马天坪道:“我想,我已经认清了前方的路,尽管你不知道那有多么地难。”
马天坪的眼中已经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愿闻其详。”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全对,但是这一任社长的确不是神。我也相信,到了紧要关头,他会弃我们而去,自保性命。我更相信,校报是他利用的工具,只为了实现所图。”卢焕章娓娓而谈,马天坪早已忍不住微笑不已。
“但是,”孰料卢焕章话锋一转:“我仍然决定站在他这一边,对抗你们,哪怕这场仗不会赢,哪怕我失了性命。”
“什……什么?”马天坪傻眼了,他无论如何预料不到会是这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