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巧巧着急着慌地想要马上就去,可立时又丢不开公司的事情,沙维利冷眼旁观,好像在等我拿主意,我们三个都不讲话,相互间用目光探寻着,刚才的争执已经耗掉了斗志,这一沉默,各种各样的噪音就弥漫过来,唯独没有人声,外面明晃晃的阳光也是苍白的,被阻隔于钢筋水泥之外,看那玻璃窗外远远的一径残春暖树,只感觉这写字楼里阴森森的,像坟墓。
我用脚掌拍打了两下地面,说:“砸死peter的会不会就是毛沫?这下可坏了菜了!趁早吧,下班就去吧!中午就消消停停地呆着吧,别急匆匆的跟赶着投胎一样。”
余巧巧知道我嘴不好,说话难听,可听我说“投胎”还是忍不住似有还无地瞪了我一眼,说:“下班去?那不晚上了?多害怕的?!”
我说:“那就明天去,抓紧把手头要紧的事情都处理下,不然明天吉叔见我们都不在还不气疯了?”
余巧巧说:“好,明天中午去吧……那个,‘仙儿’吓人不吓人?”
我赌气地说:“比你长的好看!”
沙维利问:“那要不要准备什么?”
我说:“准备什么?准备钱呗。”
回到办公室里,我也没心情工作,脑海里总是臆想着毛沫淹死时的画面,在生命的过程里,唯一比死亡更可怖的恐怕就是绝望,我宁愿毛沫是扎到水里再也没上来,也不愿意接受他挣扎呼救过这个事实,更让我坐立难安的是我不断地将自己假设进入到情境之中,我拷问我自己,如果我当时站在岸边我会做何举动?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花谢花开,春去春回,可今夕已非昨日,就算是卑微到只有一个人的历史,也不允许存在假设……
下班的时候,我们和平常一样打招呼,可眼神里都有些异样,差点执手相看泪眼了,搞得跟宛若生离死别。
我回到夜哥家,将包一甩,拨开趴在电脑前的夜哥,把夜哥拨得一惊,从椅子上歪倒出去,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站定了气急败坏地问我:“你疯了?!”
我强制关掉他的游戏,打开qq登录窗口,点击帐号输入的下拉选单,却是只看到夜哥的qq号码,我的qq号码不见了。
我急忙问他:“我的qq号码呢?”
夜哥说:“我删了。”
我问:“只删除了号码还是所有记录文件都删了?”
夜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所有文件都删了啊,你不是不让我登录了吗?”
我颓然地瘫在椅子里,从喉咙中恨恨地咕哝出一个字——好!
夜哥还问我:“好什么?”
我仰了头,慢声慢语,心平气和地对夜哥说:“你看——peter死的那晚,我是最后到的。吉叔说他被砸的那会儿我也是不在的。沙维利他们昨天晚上又收到毛沫的消息了,而且消息的内容旁人知道的可能性不大,他们怀疑我知道,还怀疑我知道毛沫的qq密码。最重要的,peter的消息只发给我一个人,我还告诉他们我收到了……现在你把他删了,删没了!你删没了呀!我拿什么给别人证明我确实收到过peter的消息?!”
夜哥说:“然后咧?”
我气得大吼:“哪他妈还有然后?别人细究起来不是我最有嫌疑?!”
夜哥说:“咿——是你叫我删的。”
我弯着腿,离开椅子,慢慢爬到沙发上,我说:“算了,我做没做过我自己最清楚,我也不怕他们问。”
夜哥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低声说:“哦。”
我抬起头又和他说:“你知道毛沫是怎么死的吗?”
夜哥说:“不是淹死的吗?”
我说:“是,是淹死的,不过不是他们说的一下就淹死了,还挣扎了一会儿。”
夜哥说:“其他人呢?没看见?”
我说:“看见了。”
夜哥啊地怪叫一声,往起一蹦,吃惊地问我:“怎么不救他?”
我说:“你干吗?你踩到地雷了?不是不救,是他们都不太会游泳,而且也没那么多时间。”
夜哥磕磕巴巴地说:“可,可是……”
我说:“先别可是了,毛沫已经找上来了。我们明天要去朱家泊子找那个‘仙儿’破解破解。”
夜哥说:“那抓紧吧!用不用我再跟着你去?”
我说:“不用了,我能找着了。”
第二天中午我和吉叔请了假,吉叔也不给我好脸色,余巧巧和沙维利就没敢跟吉叔照面,偷着溜了。去朱家泊子的路上我一直没怎么说话,倒是余巧巧,不断地问我‘仙儿’长什么样,会什么,灵不灵的,我说:“见到了你不就知道了?!”我又想起来我们一起去撒绿豆的那天,余巧巧也是喋喋不休,有些烦人。
到了‘仙儿’家门前,扎眼的还是那两棵香椿树,旁的树木都已经郁郁葱葱了,只有这两棵,枝干硬撅撅地挺着,招摇着几片绿心红边的叶子。院子外边蓬蒿芜杂,院子里却扫得干净,寸草不生。我带头,推开院门,‘仙儿’在屋里就看到我了,出来把房门开了。
我笑嘻嘻地说:“仙人,我来看你了。”
‘仙儿’也节制地微笑着说:“快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