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余巧巧不方便说，一个劲把我往沙维利那边支，我就走到沙维利身旁，问他：“谁又发什么了？”

沙维利浑身的动作都顿了一下，随后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真没什么。”

这种事情他们要瞒着我我当然不能答应，谁知道是不是毛沫发消息说要找我去谈心？我坚定地说：“在办公室里不方便说，就出来说吧。”我转身走到公司门口，沙维利竟然没跟出来，只是伸长了脖子僵直尴尬地看着我。我大声叫他：“沙维利！你出来一下。”我是故意让全公司的人都听到我在喊他，这样他就不会赖在那里不动了。

我缓步踱到楼道的拐角，向下一层，抽出支烟，烟都点着了沙维利才不情愿地拖着脚步过来，他站在上一层，居高临下地对我说：“真没什么，你快回来吧！”

我说：“怎么可能？！沙维利，要是你自己收到了，你爱说不说，我还懒得问你，可是你和巧巧都收到了，却不告诉我，你们什么意思？”

沙维利说：“不关你事，你别问了！”

我说：“胡扯！什么叫不关我事？！咱们几个都在一条船上呢，难道船沉了我自己还能漂着？你当我是塑料鸭子呀？你快说吧。”

沙维利还不说，转身对着墙，用脚一下一下地踢着墙皮。

我和沙维利正僵持着呢，余巧巧小步跑过来了，压低声音说：“你们喊什么呀？！办公室里都听见了！”

我说：“好，你来的正好，他不说，你说。”

余巧巧也收了声，低眉偷看沙维利。

我说：“既然都不愿意跟我讲，我也不勉强你们。我打电话问丁贝，如果丁贝也收到了，我就问丁贝，如果丁贝没收到，那我就装什么都没看出来，行了吧？！”我掏出电话，作势要拨出去。

沙维利急得满脸涨红，哀求似地说：“你别问了行不行？”

我说：“我没工夫跟你们两个扯皮！”我打通丁贝的电话，眼睛一直盯着沙维利和余巧巧，嘴上对丁贝说：“喂，丁贝，你收没收到毛沫的qq消息？还是peter的消息？”

丁贝反问我：“你呢？”

我说：“我没收到！”

丁贝沉寂了一下，说：“你问沙维利或者余巧巧嘛。”

我说：“操！你们三个在干什么？！”

丁贝还说：“你问他俩嘛！你们公司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网络不安全？我求你们了，别总出这种事儿行吗？”

我说：“到底是谁发了什么？！”

丁贝说：“我不说！”

我说：“好，你不说是吧，我们公司人多嘴杂的，我不方便揪着他们两个不放，你上班下班都是带着你的手提电脑对吧？我现在去你们公司自己看。”

丁贝忙说：“别！别！别！你别过来啊！我在qq上发给你。”

我挂了电话，紧跑了两步上了楼梯，和沙维利还有余巧巧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完全对他们置之不理，跑进公司，qq上丁贝的头像已经在闪动了，我双击——对话窗口弹出来，上面显示的是——

毛沫00:01:04

你怎么不救我？

我看着这两段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毛沫说你怎么不救我？！毛沫不是一猛子扎到水底就不见了的？听这样的语气，他至少有挣扎过……

一年的时间里，我从未对毛沫的死因有过任何的怀疑，我那么信任我的同事，可他们却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欺骗我，甚至在大家第一次收到毛沫的qq讯息之后他们也没有吐露半点的口风。他们这是拿我当蠢驴了！我自己都感觉到我脑袋上毛扎扎地竖起了两个耳朵。我心里愤恨交加，又混杂着懊悔和被排挤的凄凉，放在桌上的手就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我拼命地压抑着情绪，担心自己冒然地冲出去会控制不住嘶吼或者和沙维利厮打起来，可我越是压抑情绪，身体的反应越是强烈，我颤颤地端了茶杯到嘴边，手腕却扭转不动倾不出水来，茶杯就立着，磕碰在牙齿上咚咚作响……

我不断地深呼吸，数数，当我数到十的时候，猛然抬起头来，我还以为沙维利和余巧巧两个人会怀着羞愧的心情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可是他们没有，他们猜准了我看到丁贝过来的毛沫的讯息之后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们害怕我会在公司里当场诘问他们，他们不敢进来。

我抬腿，腿都快没知觉了，每一步都沉沉地踏在冷硬的地砖上。我走出去，走到沙维利和余巧巧面前，冷冷地问：“毛沫是怎么死的？”

沙维利避开我的目光，小声说：“自己死的。”

我说：“你胡说！他要是真的是一猛子就扎没影儿了他怎么会怪你们？！怎么会怪你们不救他？！”

沙维利说：“我怎么知道？死人的话你也信？”

他们不救毛沫，现在又说毛沫是死人。我怒上心头，抬脚去踹沙维利，沙维利一闪，躲开了。

余巧巧冲过来，挡在我和沙维利中间，用手肘推着我，焦急地对沙维利说：“你就说了吧，说实话吧！”

我安静下来，等沙维利说话。

沙维利叹了口气，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抬头微侧着脸对我说：“毛沫挣扎了，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儿才沉下去。就这样。”

我张着嘴，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稍稍按奈住激动的心情，刚要说话，又突然悲从心来，眼泪一下涌满了眼眶。我咬了嘴唇，扭头看窗外，看了一会儿才带着哭腔质问：“你们怎么不救他？你们就看着他活活淹死了？啊？！”

余巧巧拉了我的胳膊一下，说：“向荣，你别这样，我们知道你和毛沫关系好……可是……”

我打开余巧巧的手，厉声说：“走开！”

余巧巧垂了手，无可奈何地看着我。

沙维利此刻突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看着我说：“向荣，你冷静一下，你想一想，毛沫是水性最好的，我们本来就是仰仗着他才敢去湖里游泳的，他淹着了我们谁敢去救他？”

我说：“他可能是抽筋了，或者被什么鱼线渔网缠住了！你们怎么可以不管他？！”

沙维利说：“来不及啊！等我们回过神来就已经没时间了！”

我气得原地转了两个圈，我想要指责什么人，可被沙维利这么一辩解我又找不到可供指责的对象了。我说：“那你们怎么不说实话？！”

沙维利反问我：“怎么说？事无更改，你非要逼我们做不成人？”

我呼呼地喘着气，说：“那现在怎么办？！毛沫找上来了！”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短暂的争吵之后我竟然从沙维利的对立面转为他的战友了！哎，所以说，恩爱夫妻不到头，吵架是多么有效的沟通方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