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淋了冷雨，又在小旅店里露着肩膀睡了一觉，回去之后就感觉受了风寒，有些发热，就着温水一次喝了两包冲剂，又用大棉被捂了一夜，不但没有好转，症状反而加重了。第二天早晨我头晕脑胀，本想打电话请假不去上班，可手机拿起来又放下了，因为一来公司的事情比较多，再来我已经答应了p嫂等她过去拿东西，不去不行的。

我到公司之后，哈欠不断，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余巧巧问我：“你干嘛了？跟大烟鬼一样。”

我说：“没怎么，感冒了。”

余巧巧开玩笑地拿着文件夹朝我这边扇了几下，说：“感冒了别和我说话，别把我传染了。”

我也懒得理她，打开电脑一边整理工作单一边点头如捣药一般的瞌睡。撑了一个多小时，我有点撑不住了，主要是鼻涕长流不断，用卫生纸擦得我人中都火辣辣的疼。我站起来，说：“巧巧，p嫂中午会来拿东西，你帮她拿吧。我想请假回家睡一下。”

余巧巧转头看着我，问：“p嫂过来拿东西？”

我说：“嗯，p嫂和我约好来拿东西，中午过来，我打电话和p嫂说一下让她找你帮拿吧。”

余巧巧忙挥手，说：“别！别！别！你应下的事情你自己解决。你说你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呢？p嫂拿东西不会找吉叔？还显得着你了？”

我说：“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要死了非指望你不行，你不帮忙我就在这里坐到中午嘛，顺便把感冒传染给你。p嫂找吉叔拿当然是可以，但是peter和吉叔就是单纯的同事，上下级，可跟我却还算是私交朋友，我帮着经管一下东西，在p嫂看来也是个宽慰不是吗？”

余巧巧说：“是是是，可我还是不能帮你等p嫂，因为我中午要去银行交电费。”

我说：“你昨天怎么不交？”

余巧巧说：“昨天不是下雨嘛！”

我哦了一声，可没坐回去，撑了头靠在挡板上看余巧巧工作。

余巧巧见我还立在那里，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逗哏，问我：“怎么好好的就感冒了？是不是陪女朋友雨中漫步去了？”

我说：“我哪有那个福分，我净替别人操心了。我倒是和一个人雨中漫步了，你猜是谁？”

余巧巧敲打着键盘，漫不经心地说：“我哪能猜到？和谁？”

我说：“毛妈。”

余巧巧听我吐出这两个字，手就停住了，悬在键盘上一动不动，半晌，缓缓地侧过头看着我，问：“谁？！”

我说：“毛妈。”

余巧巧向旁边倾了身体，吃惊地问我：“你干嘛？！”

我小声说：“你别跟见了鬼一样好不好？我不是说想看看毛妈她还有什么亲戚嘛。我前天晚上跟着她，我发现她上山了，去湖边哭毛沫了。你说这怎么办才好呢？”

余巧巧却没有跟着我的思路帮我出主意，还是不太相信地问我：“你跟着上山了？！”

我说：“对啊。所以才感冒了。”

余巧巧慢慢地坐直了身体，低了头，小声说：“向荣，你可别再没事儿找事儿了，你再有什么闪失我可也吓得不敢活了，我就辞职回老家了。”

我说：“我也纳闷呢，怎么好像我一见到毛妈就有意外发生。我想我还是尽量少见毛妈为好。哎，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招寡妇呢？前天跟着毛妈，今天还得在这儿等p嫂。”

余巧巧看到我又恢复了不正经的状态，也略微放松了情绪，问我：“你跟着毛妈上山不害怕的？毛妈上山都干什么了去？”

我说：“什么也没干，只是哭。”

余巧巧伤感地叹了口气，旋即说：“你自己小心点儿吧，半夜上山下山多危险，就说你是一片好心吧，可能起得了什么作用呢。”

我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毛妈好像也无亲无故了，我跟着看看至少知道她去哪里了，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能找到她，不至于让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不是？哎——还是别说了，我以后尽量少去就是了。有灾有难我个儿高的顶着，你就放心吧。”

余巧巧也没什么话说，手就无意识地按在键盘上，打出一长串的“j”来。

我忙叫她，我说：“哎，巧巧，这个‘j’太长了。”

余巧巧回过神来，一边删除多余的字符一边问我：“p嫂什么时候来？”

我说：“中午休息的时候吧，人少一些，还没给我打电话。”

余巧巧哦了一声，又闷头开始工作，不和我讲话了。

中午，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余巧巧站起来和我说要早走一会儿去银行，怕银行人多要排队。我说：“那你快去吧，快去快回，等下我帮p嫂拿了东西就回家睡觉了，活儿你就都干了吧。”余巧巧揣了小钱包，踩着高跟鞋噔噔地就走了。

p嫂来的时候，公司里的人差不多走了个干净，连吉叔和新来的几个学生也都出去吃饭了。我其实早早就把peter的私人物品整理好了，专等和p嫂客套几句就一起下楼。可p嫂却好像不急着要走，反而在我们部门里踱了一圈。然后问我：“巧巧呢？”

我说：“出去吃饭了，还说顺便要去银行交电费。”

p嫂轻轻笑了一下，很小声地说：“是躲着我吧？”

她话音虽轻，还是被我听到了。我说：“哪能呢？昨天下雨她没交电费，估计今天再不交就要被停电了吧。”

p嫂绕过我，走到余巧巧的桌前，说：“好多公仔呢！”

我说：“是，她就喜欢这玩意儿，见着喜欢的就买，搞得桌子上跟屠宰场一样。”

p嫂不和我说话了，摆弄着余巧巧的毛绒玩具，把稍大一些的摆在里面，小小的就放到大的怀里，轻轻柔柔地按压着这些玩具，说：“真可爱呢。”把这些玩具都抚摸了一遍，又拿起余巧巧放在桌上的钥匙串，神情木然地看着。

我还以为她是看到了钥匙串上的两只白色小线球，就说：“那两个也不知道是兔子还是汤圆，古里古怪的。”

p嫂不答话，把坠着两个小球的钥匙串放在桌上，脸上就浮现出又沮丧又落寞的神情来，抽了抽鼻子，似乎是要落泪了。